“喂!你醒了嗎?特拉男?”
模糊之中,特拉法爾加羅似乎聽見了熟悉的叫喚聲。當他想開口回應,突然背後的刺痛感喚醒他的意識,幾乎扭曲了他的五官。
羅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平順好呼吸。看著眼前模糊的影子,他有些不確定的開口。
“草帽當家?”
“嗯!是我。”路飛笑了笑。
羅稍微眨了下眼,努力集中視力。當他的眼睛慢慢恢復了焦距,看見身上同樣跟他負傷的少年,羅在這一刻昏迷前的記憶無法抑止般的湧現上來。
爆炸的煙霧、沒有消停的轟炸聲、地面大量的血跡、斷掉的手臂、路飛急迫的聲音、多弗朗明哥諷刺的笑聲,還有身體最後感受到的溫暖。
當回憶的畫面停格到他跟路飛再次挑戰多弗朗明哥的時候,羅終於意識到他們幾個還在跟多弗朗明哥進行戰鬥中!
他連忙移動身體做好戰鬥準備,卻被路飛搶先一步阻止了。
“特拉男!你先別動,現在先躺好。”
路飛壓住羅的身體指著在他旁邊等候的小人族公主蔓雪莉。“這個傢伙現在正準備幫你做治療。”
“治療?”
稍微移動視線,一個可愛的小女生映入羅的瞳孔。從段段續續浮現腦海中的記憶片段中羅很快就配對出,這個小女生是之前藉由烏索普的狙擊能力趕來幫他接回手臂的小人族公主。
但這不重要,比起治療對他來說還有更重要的事,羅推開了蔓雪莉心焦的對路飛說道。
“別管治療了!我們現在還在戰鬥呢!多弗朗明哥他…”
“放心,我們打贏他了!”路飛打斷了羅,說出了令他衝擊性的發言。“所以,你先躺好!”
“什麼打贏了,我說!等等…"羅停頓下來。
“贏了?”他重複著。
他們打贏了?
羅的嘴唇微張,表情有些驚訝,他不確定的盯視著路飛的臉,想確定對方口中的真假。但路飛一臉滿滿自信的表情,讓他無法去質疑那個少年。
“我們真的贏了?草帽當家?”他不確定的再次詢問。
羅不是不相信路飛說的話,而是在他心中他一直認定多弗朗明哥是他難以打倒的敵人,所以對於能把多弗朗明哥打倒這件事完全沒有那種真實感。
但是路飛卻大力的點頭,回應他的疑惑。
得到路飛肯定的答案,讓羅原本緊繃的情緒霎時間鬆懈下來,他放任自己倒在地上,不想再去管任何事。
因為,今天是他有史以來過的最為驚心動魄的一天。
多年來他所制定的計畫,一直在腦海中無數推演。直到草帽一夥的出現,這才放棄原先制定好按部就班的計畫,將所有的身家都賭在他們身上。
老實說,當他的計劃因為多弗朗明哥的身分露出破綻後,他就沒想過自己能全身而退。
但隨著草帽的介入在這場戰爭白熱化下,他拋棄了原先制定的借刀殺人方案,選擇跟路飛合作一起挑戰多弗朗明哥。更換作戰方案經過他的分析,他們跟多弗朗明哥對戰的勝率至少有五五波。
但這就是問題的所在,當他們對多佛朗明哥採取合擊戰術時,羅因為一時不察被多弗朗明哥給擊暈,結果造成剩下路飛單獨一人迎戰這樣強悍的敵人。
失去他的支援,路飛真的能把多弗朗明哥給擊倒了嗎?羅是對於這一點感到懷疑的。
但羅仰起了頭,再次看了下路飛開心的側臉。看了半晌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算了,既然路飛都這麼說了,那就當作是他們贏了吧。
但羅仍需要一些時間努力消化完這段訊息。
先前幫他治療手臂的小人族公主,爬到羅的身體準備施展她的能力。羅稍微放鬆身子,接受了那位公主的治癒。當他感覺到全身籠罩著那不算陌生的溫暖後,看來是蔓雪莉公主的治療能力再次發生作用了。
在接受蔓雪莉的治療過程當中,羅沒有浪費時間的藉由五感來感知自己周遭的動向。
王宮外牆因為戰鬥的衝擊留下幾道龜裂擴大的裂痕,倒了幾座斷柱,附近掉落些磚瓦與飛揚的砂土。天空不如當初藍天的情景,天色陰暗的似乎要壓下來。對了…他差點忘了,從下午三時過後經歷了數小時的戰鬥,時間算算也差不多趨近日落時分。
他注意到了原本外頭的人群驚慌的喧雜聲、刀劍砍擊聲、還有從來沒有停止過的炮火聲,都在這個時間停止。
看樣子,戰爭也差不多要結束了。
羅收回他的感知能力,回想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尤其是近期發生的事。
他記得恢復體力的他打倒了梅花之後,便聯合路飛一起合擊對付多弗朗明哥。但他們的敵人如他所想的異常強大,在他跟路飛好不容易合力壓制住敵人的攻擊,卻被過於狡詐的多弗朗明哥找到了空隙給反撲過去,結果承受攻擊的他整個人被撞到後方的崩塌的建築後就陷入昏迷不省人事。在他清醒時背後傳來的陣痛一直刺激著他的神經,就是最好的證明。當然現在也因為治療的關係,他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當蔓雪莉治療好他身上所有大大小小的傷後,她轉而向路飛施行她的治癒能力。羅直起身來環顧了四周,用他那雙謹慎的眼睛觀察身邊的動靜,以杜絕他們被其他躲藏起來的敵人趁機偷襲。
他觀察到這裡除了他跟路飛之外還有最後趕來支援的小人族,倒在另外一處的是被他所擊敗的梅花‧托雷波爾。至於多弗朗明哥…在羅的目光下搜索不果後,一個可怕的認知讓羅的瞳孔一縮,一股寒氣從他腳底冒了上來。
他幾乎是帶著恐懼、不安的心情詢問,“草帽當家,多弗朗明哥呢?”
對於現況不明的他,只能從他的盟友草帽路飛口中得知。
“你不是說我們贏了。可是,那個傢伙他人在哪裡?”羅需要親眼見證那個男人的屍體。關於這一點,他跟多弗朗明哥是一樣的。沒有確定那個人是不是真的死透了,他是無法真正的放下心。
“你說明哥嗎?"路飛看了向遠方,對羅指出了大概的方向。“他被我打飛去那邊了,現在應該飛得很遠了。”
聽完路飛的解釋後,羅先是毫無預警之下打了路飛一拳,他氣急敗壞的對著路飛發怒。
“笨蛋!那個傢伙很有可能趁機逃跑!”他早該知道這小子總是這樣我行我素的。“那個異常冷酷無情的男人,怎麼可以就這麼輕易的放掉他。”
看到路飛不滿的對自己撇著嘴,羅不後悔自己對著路飛發脾氣,反正身為橡膠人的他是感覺不到痛的。
比起這個對羅來說最重要的是,他非得找出多弗朗明哥不可!他非常的清楚,對那個男人而言只要抓住一線生機,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捲土重來對他們幾人進行個別報復。
之前他所做的事就讓多弗朗明哥折損了兩名心腹,毀了他們家族經營多年的事業,還擄走凱薩來製造多弗朗明哥和四皇凱多之間的衝突。
光是這些原因,就足以讓多弗朗明哥將他視為最為除之後快的對象。
想到這裡,羅臉色一沉。“得先去確認那傢伙的生死才行。”他握著刀柄,準備往多弗朗明哥消失的方向趕去。
但羅的行動卻在路飛從後方的飛撲下被迫停止。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們贏了啊!你快點過來看!”
路飛不顧羅的反抗,將他整個人拉到王宮的邊境。
體力尚未完全恢復的羅無法掙脫路飛的手腳纏繞,他發出幾句不滿的嘟噥聲後,只好順著路飛的視線俯瞰著被解放後的德雷斯羅薩的光景。
路飛用手指著城鎮的某一處,“大家不需要再拿著武器傷害身邊所愛的人。”
原本在多弗朗明哥的能力下籠罩全國的鳥籠,因為多弗朗明哥的落敗得以讓下方的城鎮裡的人解除了控制。他們丟下手中的武器流出喜悅的淚水,對著身邊的親友們互相擁抱著。
“原本被遺忘的人們都在這一刻與自己的親人重逢。”
“我們還成功的破壞了工廠,毀了明哥在這裡所經營的心血。”
SMILE工廠被小人族從裡面破壞出來,解救出夥伴的小人們高聲歡呼他們的勝利。
“他的同夥全都失去了戰鬥能力,也沒有餘力去幫助他。”
另外一處,唐吉軻德家族的幹部們,除了背叛家族的BABY5,其他一概的都被海軍、居民們給綁了起來。競技場的英雄們,負傷的、沒有負傷的都凝聚一起同心協力的將剩下失去戰鬥意識的敵人全部打退。
“所以就算那個傢伙逃跑了,那又怎麼樣。反正我們現在可是打贏了!”路飛的聲音在他耳邊訴說著。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如何讓大家停止悲傷下去。”
路飛將視線望了另一個方向,一個孩子趴在自己母親的屍體嚎啕大哭。還有人對著已化為廢墟的房屋,露出茫然無助的神情。雖然城鎮不再陷入了混亂了,但戰爭對景物造成的改變是無法輕易抹消。
滿地的碎石、磚瓦還有倒下的樹枝,就算戰爭結束了也無法恢復它原有的型態。因戰爭負傷的人民們,他們露出一雙疲憊、驚慌的眼神,對於身邊發生的事感到茫然、絕望。
雖然他們獲得勝利了,但在戰爭勝利的另外一面下,也有人在黑暗的地方低聲哭泣著。
路飛表現出不符他性格的樣子,接續說著。
“以前我跟索隆他們曾經參與了幾次戰爭,以前打飛克洛克達爾是因為不想讓我的朋友為了她的國家死掉。並沒有特別思考她的國家經歷戰爭過後,她的人民會遭遇到什麼樣的命運。”
“從海底監獄脫逃參與頂上戰爭的時候,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把艾斯給救出來,都沒有去思考在我身邊的人是怎麼倒下的。”
“可是這次卻不一樣,在明哥放出鳥籠後…原本一心想打飛明哥的我,突然在那之後聽見了許多不同的聲音。”
有憤怒的,有哭泣的,各種不同情緒的聲音向路飛傳遞過來,讓路飛無法漠視。
“雖然我很想閉上耳朵不去聽,可是就是沒有辦法抵擋那些聲音進來。”
“不知不覺的,我戰鬥的理由好像不再是當初想要幫助蕾貝卡的關係,而是背負著其他人對我的期待。為了回應他們,所以我一定要把明哥狠狠的揍飛才行。”
“這樣大家才能夠從明哥手中獲救。”
聽完路飛的告白,羅原有的語言能力全化作為蒼白。他從沒想過這個看起來什麼也沒在想的傢伙,會為了這樣的原因去介入一個國家的戰爭。
他停頓了一下,試圖組織言語。
“你之所以能聽見那些聲音,恐怕是見聞色的關係吧?”同樣具備見聞色能力的他,給了這個答案。
但路飛卻搖搖頭,“不是見聞色。它給我的感覺有點不太像,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麼。”
不是很理解路飛想表達的意思,羅思索一下便不說話了。他實在是想不通除了見聞色之外,還有什麼可以解釋路飛身上所發生的事。
突然一種想法,在羅腦中靈光一閃,難道路飛身上擁有他無法解釋的未知能力嗎?
看到羅欲言又止的表情,回過神的路飛大喇喇的拍了下羅的肩膀,不負責任地說。
“好啦!別想這麼多啦,特拉男。反正明哥都被我們打飛了!"
“現在最重要的,不就是一起享受我們打贏那個鳥人的喜悅嗎?”
看著路飛不負責任的笑臉,羅在慍怒之下更多的是對路飛的無奈。誰叫這傢伙思維模式對他而言難以捉摸呢?
“話都是聽你在說,算了。”
羅沒好氣地拍下路飛的手,對於路飛的決定他也只能選擇釋然。雖然到了最後很有可能讓多弗朗明哥逃走了,但這次戰役也讓他那傢伙手中沒有太多籌碼能東山再起,這對羅來說也是值得慶幸的一事。
羅眺望著遠景,將整座島嶼盡入眼裡。看著柯拉松想要保護的國家逐漸脫離多弗朗明哥的統治,十三年前他沒能夠替柯拉松阻止的,是在他身旁的路飛陪同下一起粉碎了明哥的野心。
這一刻,他認同了路飛。“你說的沒錯,草帽當家…”
“這場戰役,是我們贏了。”
就算他不去追擊,那個男人還有更多敵人正等著他。
羅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觀賞著逐漸接近海岸線的日落。第一次,他在心中浮現出終於落幕了的念頭。
長久以來的恩恩怨怨,終於在十三年後畫下了休止符。
“終於結束了,我跟多弗朗明哥之間這漫長的孽緣…”羅注視著遠方的眼神慢慢轉為深沉。
“一切都結束了──”
他緩緩閉上眼。
這一次,他算是獲得了真正的自由了吧?柯拉先生…
“才沒有呢!特拉男。”路飛站在羅面前停了下來,打斷羅的回想。他雙手插腰的反駁羅方才說的話。
“你和那個明哥或許是結束了,可是我們還得繼續!”路飛笑了笑,四周的景物立刻被他的笑容照亮。“我們接著要繼續進入新世界,跟你的夥伴在卓武會合,再來就是一起去和之國冒險。”他一一數著他們之後的下一步。
“欸…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去打四皇嗎?”
看著路飛那張笑的自信的笑顏,羅想起當時路飛衝動說出撼動他心的話語。他沒有再像之前表現的極力否定與拒絕,這段時間跟路飛的相處之下,羅漸漸褪去了先前拒人之外的冷漠,恢復了他原來的真性情。
“啊啊…說的也是。你這個任性的傢伙…”
他看著路飛,彼此交換了微笑。“如果是和你一起,一定能把整個新世界給鬧得天翻地覆。”
得到羅肯定的回應,路飛開心的說:“那是當然的!”
路飛心情振奮的大聲疾呼,開心地繞著王宮高地跑了幾趟,突然他停下來說了一句好想睡覺喔,接著便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看到路飛毫無防備的在他面前入睡,羅雖然還不能適應這小子這般神經大條,但也任由那傢伙去睡了。這也難怪了,畢竟在他恢復戰鬥能力之前,一直都是路飛替自己承擔敵人的攻擊。
完全沒有想過要拋下他,死腦筋的擋在他前面守護著他。
還真是不懂什麼叫放棄的傢伙。
羅沒有意識到只要路飛在他身邊,他原本長期一直緊繃的心情總會不知不覺的鬆懈下來。他走到路飛身旁,將鬼泣拔出插入地上,席地而坐的俯視著路飛的睡臉,他眼底的溫柔洩漏出他此刻微妙的心境。
──能跟這傢伙結盟,真的是太好了。
羅閉上雙眼,微微的一笑。他很慶幸當時路飛不顧他的拒絕擅自主張的繼續維持他們之間的聯盟,不然他們無法迎接這樣的勝利。
他調整一下路飛躺著的姿勢,自己也跟著挪動了下身體靠在對方身上,聽著路飛沉穩的呼吸聲。
──已經不需要在他人面前故作堅強了。
他終於可以放心的將自己的意識陷入黑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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