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踩到對方的痛處,多弗朗明哥狠狠打斷了羅西南迪的話頭。他已經受夠對方有意無意地刺探他的底線了。
“像你這樣冠冕堂皇的話,我全部聽夠了…不要讓我再重複一次。”
“你若是想跟羅一樣取下我的人頭,就別拐彎抹腳拿這些好聽話來糊弄我,直接了當的挑戰我不就得了,反正我不會躲也不會逃。”
“歡迎你隨時來取下我的人頭。”多弗朗明哥語帶冷漠的笑。
“多弗,你明明知道我說的這些話全都是出於我的真心…”聽到多弗朗明哥對他的種種質疑,羅西南迪終於無法再沉住氣。
“真心?哈!在失散多年跟你重逢的那一天,我就錯認了你的真心…更何況是在被你背叛後的現在?”
“不要在我面前自抬自己的身價了,柯拉松。你在我心裡並沒有那麼重要。”
隨後他話鋒一轉,“就算我被那草帽打得無力還手,這可不代表我沒有力量可以壓制你,柯拉松。”
“你想死還是想要活,自己選一個。”
他們雙方互相望進彼此的眼中,沒有誰各退一步。經過一段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會,羅西南迪終於敗下陣搖搖頭移開了視線。
“我從來沒想過我能打贏你,但就算如此我可沒打算就這樣放你走。”
“所以我會繼續監視你,多弗。為了避免你不法的行為繼續危害到更多人,身為你的弟弟我有義務阻止你!”
“我會親手逮捕你,唐吉軻德.多弗朗明哥!”
像是為了要實現自己的諾言,羅西南迪重新在多弗朗明哥面前執起了手槍,目光如炬的看著他的兄長。看著羅西南迪此時的樣子就跟十三年前的場景如出一轍,多弗朗明哥再次露出嘲諷的笑容和刺耳的聲音。
“又在講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嗎?柯拉松。你還真自以為是正義的代表來阻止我這個邪惡?"
多弗朗明哥不屑地冷笑,他對指著他的那把槍完全視若無睹。
“別傻了,你跟我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我是遵從自己心中的慾望,而你卻把自己包裝成跟父親一樣的偽善。你所秉持的善良,在我看來只不過是作為你在這世界上的生存手段罷了!”
“還真是虛偽的正義!”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是…這卻是我活下去的信念。”無視眼前的人對他的諷刺,羅西南迪有他自己的決心。“但不管怎麼說,作為你的兄弟我還是必須要阻止你,多弗。”
已經厭煩羅西南迪那些自以為是的話,多弗朗明哥厭惡的拍開對方用槍指著他的手,臉上掛的那副黑色墨鏡隔離他們兄弟唯一的眼神交流。
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多弗朗明哥向他的兄弟提出他長久以來無法理解的疑問。
“我不懂,柯拉松。”
“這個世界明明有更多比我還要作惡多端的人,那些泯滅人性的惡棍更是多不勝數。明明有這麼多人可以去追捕,為何你就跟鶴一樣非針對我不可!”
“沒有為什麼,就因為是你。”
“就因為是兄弟,所以我更無法容許你讓更多人陷入不幸的深淵,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阻止你!”
“阻止我,就是你所謂的正義?”
那還真是廉價的正義啊!
“好!既然這樣,那我倒要看看憑你一己之力倒要如何阻止我?”他舉起了手勢欲對羅西南迪下殺招。
看見多弗朗明哥準備使出他擅長的線線果實的能力,心知對方實力的羅西南迪趕緊向後躲閃,雖然躲過前面的攻勢,卻沒來得及閃過對方接下來的招式。他的右手臂瞬間出血,手臂的疼痛讓他重新將視線放在多弗朗明哥身上。
沒有理會弟弟略帶痛苦的目光,多弗朗明哥悠悠的開口道。
“柯拉松,你連我這虛應的一招都擋不下,還敢妄想阻止我。”
“少把人看扁了!”
多弗朗明哥不動聲色地將右手藏在背後,他的右手微微地抽蓄,沒有人知道他正努力試圖克制自己的力道,不然他無法保證這天真的傢伙是否會被他給血濺當場。
沒有意識到自己從九死一生逃過一劫的羅西南迪,他重新在多弗朗明哥面前站好了姿勢,無畏無懼的看著他的兄長,再次說出他的決心。
“就算我很有可能再一次面臨死亡,作為你的兄弟我也要阻止你!
“哼!是嗎?那我倒要看看你能追捕我到什麼時候?”
輕蔑地留下這短短一句話,多弗朗明哥走近羅西南迪隨後用力地推開,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毫不痕跡的用手壓住他隱隱作痛的傷處,邁開步伐以王者之姿走進另一條巷子。
他們的身影在霎時間重疊,隨後失去了交集。他們兄弟前行的道路,彷彿變成兩條平行線,永不相交、沒有未來、沒有一點可能。
羅西南迪看著那個曾經被他稱作哥哥的背影,當他從多弗朗明哥釋放的壓力下脫身出來,他原本不停冒汗的身體像是失去支撐的向後倒去,他靠在一處倒塌的牆邊重新點了根菸,藉此放鬆一下心情。
羅西南迪不怪他的哥哥為什麼還這麼死腦筋,無法從那死胡同走出去。
畢竟每個人各自有想不開的理由,身為他的弟弟他同樣也是。
他瞄了上方的王宮高地看了一眼,羅西南迪知道那個他曾經用生命保護過的孩子就在那裡。
雖然他很想親眼看見以前那個總是裝成一副老成的少年變化有多大,但是他現在還不能跟羅相認,在來他還有重要的任務在身也無法去見對方一面。
但羅西南迪還是能從最近那孩子的通緝令來看,不難猜出那個當初身高不到他腰部的小鬼,現在已經足夠成長為與他並肩的成熟男人了吧?
羅西南迪叨了口中的菸,緩緩吐出煙霧忍不住這樣的想。
十三年前他與羅這半年來的朝夕相處,仍歷歷在目從來沒有忘記。當初他選擇把羅帶離唐吉軻德海賊團,現在看來果然是最正確的選擇,不然那孩子很有可能就會變成下一個多弗朗明哥。
記得那一年,他們兄弟倆初次遇見羅的時候,身上流著相同血緣的他們,心中的感想卻是大大的不同。
作為兄長的多弗從羅身上看到過去的自己,想把對方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但是在身為弟弟的他眼中,他看到的卻是自己當年無法從兄長身上扭轉的,可藉由這個孩子去做彌補。
也許別人可能會認為他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不讓一個孩子走入歧途,甚至認為他為羅所做的一切實在是付出太多。但與其說是他想把羅從那死亡的束縛中解救出來,其實他真正想拯救的還是他那早已墮入黑暗深淵的兄長。
雖然對於羅他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對那孩子的關愛,但為什麼對那個孩子如此特別,他已不記得當時最初的原因是什麼了。
但不可否認的,這短短半年的陪伴下,他對羅也付出了他的感情。
也許他為羅所做的一切,不再是當時出於D的關係還是與那個人相似的影子,僅僅只是希望那孩子能夠不被死亡束縛的活下去。
回想起他跟羅最後相處的這段日子,那小小面孔倔強的樣子,終於找回身為孩童應有的笑顏,羅西南迪忍不住莞爾微笑。
‘吶,羅──’
羅西南迪在心裡無聲地說道。
‘從今往後,就像現在這樣,自由地活下去吧…’
‘就如同我當初所說的,不管是白色城鎮、還是你那本應短暫的壽命…’
羅西南迪半闔著眼,任由他手中的香菸灰燼掉落,淺淺的笑容仍掛在嘴邊。
‘你已經…’
‘從那死亡的束縛中,徹底的自由了…’
不知道維持著相同的姿勢過了多久,感到身體僵硬的他稍微調整下姿勢。想起最後多弗將自己拒絕他人之外一個人離去的身影,他半睜開的眼帶著不明的思緒。
他跟多弗的命運究竟是在什麼時候開始產生這巨大的變化呢?他有些想不起最初的原因了。
就像衣服的扣子沒有在第一個就扣錯的話,就不會全部錯下去了吧…
就好像…
要是在那一天,父親沒有放棄天龍人的身分的話…
母親沒有在他們避難時生病死掉的話…
如果被別人追擊時,他擁有保護家人的力量的話…
還有…那個時候,如果他能及時阻止多弗對父親開槍的話…
那麼事情是不是不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但這個想法也僅僅只是如果,任誰也沒有辦法對未來進行預測,更不必問命運將會如何轉動。
打散剛剛那無聊的猜想,羅西南迪重新站起身子,收起他惆悵的思緒,睜開的雙目沒有任何猶疑。他隨後往多弗朗明哥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快步行走的追蹤著多弗朗明哥留下的足跡。
“這一次我不會再逃走了…”看著前方早已失去對方蹤影的小徑,羅西南迪喃喃自語。
再也不會逃走了。
對於他的兄長多弗愈發墮落的行徑,羅西南迪再也不想重蹈覆轍了。
想起這段三十九年不算漫長的人生,羅西南迪這一生曾有過兩次的逃跑。
第一次的逃走是在父親死後,在他親眼看見多弗對著父親扣下板機的時候,他就明白他的家也不復存在了。
那個時候他選擇離開兄長身邊,孤身一人的他幸運的遇上收留他的戰國,卻沒有想過他的兄長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趕出喬瑪力亞、被失去理性的民眾追擊,偶然遇上了改變他一生的四名幹部,從此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命運。
第二次的逃跑,是在他為了帶羅治病暫時中斷了臥底計畫。其實他本來並沒打算在那個時候脫離家族的,只是單純的想要帶羅去看醫生治病。
當時他的想法很簡單,僅僅只是想拿到果實帶著羅逃走,躲藏起來慢慢治好那孩子的病而已。
要不是因為在搶走的過程中他受到了槍傷,不得已的情況之下讓羅帶著情報去找海軍,如果羅當時找上的海軍不是維爾戈的話,那麼他的兄長也不會這麼快就發現自己是臥底的事實了吧?
所以當他的身分被維爾戈揭露出來的時候,心知對方性情的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對方所輕易饒恕,因為他曾親眼看過,他的兄長是怎樣帶著嗜虐的笑容,用對待那些逃跑的,這樣兇殘的手段對付敵人,還真是一個殘暴不仁的惡魔。
羅西南迪反覆地告訴自己他是正確的,他的兄長如他所想的就是一個泯滅人性的殘暴傢伙!但這樣根深蒂固的想法,在他抬頭面對多弗朗明哥的表情時卻全盤推翻了。
當他聽到身邊的人喊著少主,心知他所想的那個人已來到,當他勉強抬頭看著自己兄長最後一眼的時候,他兄長的表現卻讓他在那一瞬間產生了遲疑。
他以為自己會看到那個人如他所想的露出對背叛者一副嗜血的樣子,可站在他面前的人卻陌生的讓他一時認不出。
明明是記憶中那熟悉的面孔,卻臉色陰沉的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緒。可是…羅西南迪卻可以輕易的從對方的肢體語言、帶給他的感覺中讀出了一種濃厚的悲傷與憤怒。
這個男人也會因為他的背叛而感到痛苦的嗎?想到此,羅西南迪帶著不易察覺的笑容,再次垂下了頭。
也好…這樣的死亡,也不失他的作為海軍臥底應有的結局。
雖然這樣做在別人眼裡很自私,這一次他讓撫養他成長的恩人失望了,可他想讓羅永遠記住他的微笑,他要多弗永遠記住自己死亡的樣子。
這樣一來,你就永遠無法從紅心的束縛中解脫了吧?多弗…
遭到親信背叛的你,那烙印的痕跡就會讓你對外人產生極大的不信任感。就算唐吉軻德海賊團以後會有新血加入,多疑的你也不會將他們視為幹部提拔,僅僅將他們作為手下來使喚。
從這一時刻起,惡名昭彰的唐吉軻德家族將會開始走向敗亡。
這也是我對你下的唯一的詛咒…
看著對自己指著手槍的多弗朗明哥,羅西南迪勾起了淺淺的微笑,回想起自己加入海軍,除了維護自己心中的正義,再來就是阻止他愈發失控的哥哥。
只可惜到了最後,一切都前功盡棄了,他也無法阻止那個人想要奪走那個國家的野心。
雖然他知道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更添加了他的哥哥對人性的不信任。可至少令他感到欣慰的是,羅的病終於在他的努力之下獲得了拯救。
反正不管他再怎麼努力,他也拯救不了他兄長愈發墮落的心,但至少…他可以從此改寫那孩子未來的命運。
那怕他所做的一切被自己的兄弟怨恨,他也要做他認為是正確的事。
過了這不算短的這十三年,雖然這樣的想法現在看來對他的兄弟非常無情,甚至讓他的兄長因此揹上了弒弟的罪名,可對當時的羅西南迪來說,沒有什麼比這個還要是更好的結局了。
羅西南迪想起自己曾經對她的恩人戰國元帥說過,他之所以會留在這裡全是為了要阻止他的哥哥。然而到頭來,每在最關鍵時刻來臨時,他卻總是不在……
雖然說失去的東西,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讓一切恢復原狀。而現在對羅西南迪來說最為要緊的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多弗朗明哥再次從他的眼中消失,他不能再讓他的兄長更加墮入那無底的黑暗。
回想起多弗朗明哥先前對他的種種質問,羅西南迪經過漫長的沉澱思考過後,他這才正式發現到自己的錯誤。
不管他的兄長早已墮入那永無止盡的黑暗,身為多弗的親人做為弟弟他都不應該過早放棄他。
就算他不認同多弗太過偏激的做法,但對於親人,他都不該懷疑多弗對自己的用心。
曾經有人問過他是否還愛著他的兄長,以前的他可能找不出答案,但現在他終於能坦然的接受他對他兄長如此微妙的心境。
雖然很難回答,但他想…他的答案依然是愛。
雖然有的時候對他來說並不是那麼容易,但不可否認的是,在他心裡他還是無法完全怨恨他的兄長。
只可惜他們彼此擁有的身分,還是無法讓他們繼續維持著兄弟之情,讓他們彼此對對方留下不好的回憶,兄弟終究成為陌路。
而他們雙方彼此之間的誤解,卻在那次事件後過了十三年才揭露出真相。
思緒回到了現在,羅西南迪在附近施了下靜音,不緊不慢的跟隨在多弗朗明哥的後方。過去這十三年來他把靜寂果實的能力開發的淋漓盡致,就算他的力量還是無法贏過對方,但拿這個能力追蹤多弗朗明哥也算是綽綽有餘了。
那一年他沒能夠阻止的,導致這個國家遭受他兄長的恐怖統治。這一次他總算有足夠的力量去阻止他的兄弟。
沒有忘記他此行的真正目的,羅西南迪回想起他在海軍本部那裏收到上面下達的指令。
“聽好了,羅西南迪。這次的任務是掌握天夜叉在地下交易的犯罪證據,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多弗朗明哥給送進推進城。”
辭去元帥之職的戰國大督察,語帶關心的看著被他收養帶大的孩子,他比誰都明白羅西南迪跟多弗朗明哥之間那糾纏不清的血緣關係。
“而這個任務,你可以選擇做與不做。”
羅西南迪半睜開眼,嘴角露出了微笑,將戰國眼中流露出的擔憂之情全看盡眼裡。
“我明白的,這個任務就放心地交給我吧。”修長的手指丟下點火的火柴棒,羅西南迪慵懶的吐出煙霧。“我會親手逮捕唐吉軻德‧多弗朗明哥。”
“十三年前沒能夠阻止的,而這次…我絕對不會再失手了…”他揮了揮手,轉而向門口走去。
來執行他十三年前尚未完成的任務。
收起了記憶,羅西南迪劃開了笑容繼續追蹤他唯一血親的氣息。
就算是長官的命令那又怎樣,不管是政府也好、海軍也罷。只要是為了滿足他的私慾,他連海軍都可以利用,不會讓別人搶先一步逮捕多弗朗明哥的機會。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阻止他唯一的兄弟,絕不允許有別人插手。
“不會讓你逃跑的,多弗。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會找到你。不會讓你從我身邊逃走!”
那怕他跟多弗就像是兩條決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即使沒有相交的可能,卻是永遠在旁邊。
沒有人知道羅西南迪選擇一條艱難的道路,就算不被任何人所理解,他也要繼續踏上追捕他唯一兄弟的路途。
而他們兄弟之間的糾葛,在此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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