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說完他對羅西南迪的控訴,多弗朗明哥突然覺得他心中長久以來壓抑的憤怒、失望,終於在這一天有了出口得以宣洩。
要不是當時迪亞曼帝向他提出他觀察到海軍的動向與柯拉松之間的關聯,若是當時他不多作理會的話,是不是不會有後面所引發的事件呢?
──多弗,你那弟弟柯拉松真的值得讓你如此信任嗎?
說出這句話時,迪亞曼帝早已準備好面對多弗朗明哥的怒火。雖然這突兀的問話有些冒犯他們的王者,但這不影響他說出他們大家私下共同的質疑。
他跟第二代的柯拉松同樣身為家族中的最高幹部,迪亞曼帝還是有些不確定柯拉松是否如他所見的,那樣處事低調、對任何事物沒有太多的興趣。
雖然他們這幾個人相處了不算短的日子,但柯拉松這個人對他來說仍然是一個謎,讓人搞不清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麼。
迪亞曼帝知道第二代柯拉松的身分很特殊,不僅僅是作為他們最高幹部的其中之一,還是多弗朗明哥的親弟弟。先是不提這兩兄弟這麼多年不見,彼此之間多少會有些生疏,但那個人甫一出現便被多弗提拔到他們家族裡的核心升為最高幹部,就可以明白那個柯拉松在多弗心中的地位就可不一般了。
反正一切都是多弗說了算,他們其他人也不能有任何意見。
但唯有一件事讓他非常的在意,讓他不得不向多弗提出了告誡。他觀察到柯拉松這半年來不在的日子裡,連帶著海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這樣的巧合讓迪亞曼帝有了一個猜想。
每一次鶴都可以找到他們停泊之處,是不是柯拉松私下洩漏訊息給海軍呢?
多弗朗明哥淡淡的掃了一眼他的幹部,從他嘴裡說出非常肯定的字句。
“那是當然。”
關於柯拉松的傳聞多弗朗明哥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從來沒有人敢膽在他面前提起,但今天從他的幹部迪亞曼帝口中說出,讓多弗朗明哥的表情有些不耐煩。
迪亞曼帝稍微皺了下眉,瞇起眼睛看著他跟隨了將近十多年的男人。多弗朗明哥作為他們的王者,他當然順從他所有的命令,只是他對多弗那個親弟弟仍保持著質疑。
“可是…都這麼久沒見了,你確定那傢伙還是在你心中對你投以崇拜目光的小鬼?”
“你以為呢?”丟下了這句話,多弗朗明哥站了起身。“別忘了在這世界上最接近我的人是誰,柯拉松可是我的親弟弟,這是毋庸置疑的。”
“話是這樣沒錯…可是多弗,那個海軍本部的鶴過去一直以來都能找到我們的蹤跡,但這次卻有長達半年的時間沒有遭到鶴的追捕,你不覺得跟柯拉松不在的半年未免太過巧合了,實在是無法不把他跟海軍那些人產生聯想…”
原本想繼續說下去的迪亞曼帝,在接觸到多弗朗明哥的目光後,就不再說下去了。
那雙冰冷的目光直直地望著他的老友,多弗朗明哥全身上下散發著不容別人質疑的氣勢,逼迫其他人對他強大的力量臣服,讓在場的人幾乎不敢哼聲,深怕一開口便觸怒他們的王者。
“你說得太過頭了,迪亞曼帝。”
多弗朗明哥不允許有人汙衊他的兄弟,更何況那個人還是陪伴他多年的好友。
“不要再讓我重複一遍。”
他背對眾人,看向了窗戶。
沒錯,他比誰都還要肯定。柯拉松是絕對不會背叛他的,他比誰都確信這一點。
因為那個笨蛋的善良就跟他們的父母如出一轍,在他很小的時候也能對一個螻蟻付出他過多的同情心。就算他們遭到那些民眾殘忍的對待,這個笨蛋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報復他們。
在路上在遇到比他們情況還要悽慘的窮人,也會同情心發作,分出一點他們好不容易從別的地方偷來的糧食。
像這種對所有人同情心氾濫的傢伙,是不可能想要傷害別人,更別用說他會去傷害自己的家人。
想起他跟羅西南迪共同進退的回憶,更讓他不可能將羅溪跟家族背叛者給畫上等號。
是啊…他永遠忘不了,羅西南迪是如此的想要救他這個親哥哥。
當時被眾人抓住的他心裡有多絕望,在他以為自己又要遭受那殘忍的酷刑時,他的弟弟是如此奮力的掙脫別人的牽制,趕在那個村民即將傷害他之前抱住那個人的腳,想要阻止他傷害自己的兄長。
是啊…不顧自己的自身安危,也要從那那些大人們手中救出他唯一的哥哥。
雖然他們兩人最後還是沒能阻止那些人施在自己身上的毒打,他們全身上下無不打得遍體麟傷,但能夠活下來的他們,卻非常慶幸對方還活著。
想起當時羅西當時哭著抱住自己,害怕自己會死掉時,多弗朗明哥在那時候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弟弟不在是他眼中只會哭得躲起來的小鬼,當他遇上危險時他會為自己而戰。雖然他弟弟的力量還不夠強大,但想要保護自己的心卻是假不了的。
一直以來無法從別人身上得到他人的保護,卻在這次的危機中從他弟弟身上得到了。而這樣被保護的感覺,他那軟弱的父親是無法給予他的。
所以,若是有人問他的弟弟是否會保護他,甚至為他付出生命。他總會掛上輕蔑的笑容,用不屑的目光盯上那些提出問題的人們,說出同樣的答案。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不管發生什麼事,他的兄弟會跟以前一樣,用他自己的方式來保護自己,那怕是拚上自己的性命!
如果羅西南迪不值得相信的話,這個世界上他還有誰可以相信呢?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吃下手術果實的人選你也差不多該做出決定了。”
迪亞曼帝淡淡地拋下了這句,多弗朗明哥原本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他皺著眉頭看向他手裡的報告,再次陷入沉思。
是的,現在的他正陷入兩難的境地。
因為就在方才,他們獲得了手術果實的情報,除了帶走羅的柯拉松之外,其他的高級幹部們全部聚在這裡跟他一起進行這個會議。
手術果實,傳說中的究極惡魔果實。除了可以轉換別人人格的「人格移植手術」以外,這個能力最強大之處,是能給予人類永遠生命的「不老手術」。
只要施下不老手術的話,便可以達成人類自古以來的夢想,獲得了真正的永生。
但唯一的弊端是,一旦施行這個手術,能力者本身就會死亡。
因為這一點,手術果實持有者的人選,他們幾人的看法產生了意見分歧難以決定。更別說手術果實這個究極惡魔果實,更不可能讓一般人給吃下。
聽著他的幹部們不惶多讓的各堅持自己的主張,多弗朗明哥稍微換了下姿勢,重新整理了思緒。
他比誰都還要信任他的弟弟,而這樣重要的東西理所當然是由他的弟弟柯拉松所吃下,更何況他是他們所有高層當中唯一不是惡魔果實能力者的人,也只有他能夠勝任了。
但…若是真要實行不老手術的話,羅西南迪同樣也會為此失去了性命。
那樣,他就會連唯一的親人也跟著失去了…
當然他也不是沒考慮過第二人選,除了柯拉松以外,另外一個他屬意吃下的人是羅。
至於付出的代價,是他會少了一名將會繼承他意志的手下。
一邊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另一邊是自己看好的未來繼承者。這種在他人眼中看起來難以取捨的抉擇,多弗朗明哥卻是花不到幾分鐘的時間便解決了難題。
其實他的想法很簡單,想要實施不老手術成功的最大條件,就是施術者心甘情願為自己死。
他相信柯拉松願意為自己死,但以那笨蛋少根筋的性格很有可能發揮不了手術果實的逆天能力。再來家族裡的人都知道柯拉松對他而言是比誰都特殊的存在,若是真的在大家面前犧牲了柯拉松的話,那他的手下們對家族的強大的凝聚力很有可能會因此跟著散了。
而這樣的結果,可不是他要的。
所以,他選擇了另外一個方案。
讓一個人心甘情願地為自己付出生命的辦法,唯有給予那個人無法報償的恩惠,讓他可以成功地將對方給洗腦,那麼他就可以獲得能為他所用的好棋子了。
而符合這樣資格的人,就只有羅了。
先不說那小鬼已經沒有什麼未來可言,過去的經歷讓他對世界的產生極大的憎恨,湊巧的是那小鬼還擁有著醫學上的天分,集合以上這些要點,此時出現的手術果實根本就是為他量身訂做的,只要在那小鬼所剩不多的時限內,給他吃下手術果實讓他苟延殘喘的繼續活下去。
他就能擁有一名甘願為他去死的好部下了。
雖然失去了這個可用之才,的確是很可惜。但…少了一名部下對他來說又不算什麼,只要他擁有了永恆的生命,那麼他的家族就根本不需要什麼繼承人了。再說,誰能肯定吃下手術果實就能拯救那小鬼的性命呢?
“多弗?”
聽到迪亞曼帝對他的叫喚,多弗朗明哥瞬間回到了現實,他扶正略為滑下的墨鏡。
“手術果實的人選我心有定數了。但是…”
他拿起了電話蟲的話筒,劃開挑釁的笑容。“既然你們懷疑柯拉松是海軍派來的內應的話,那就用「這個」來試探看看吧。”
“哦?你的意思是…”
“手術果實的情報,來驗證看看你的猜想是不是正確…”
撥下熟悉的號碼,多弗朗明哥的心裡有些打鼓,說他不在意柯拉松會採取什麼行動是騙人的。
若柯拉松願意為他吃下手術果實,這可代表他是真心實意的留在自己身邊、甚至心甘情願的為自己死。那麼在此之前他們之間這十四年來空白的經歷,他的弟弟擁有什麼其他的身分,他全都可以既往不咎。
只希望羅西南迪,不要讓自己失望才好…
可惜事情的發展卻朝向他不願看到的走向,讓當時信任他的自己宛如一個傻子。
現下的目光重新對上似乎眼前失去語言能力的羅西南迪,多弗朗明哥他淡淡的笑了。他放任自己再次進入了回憶,一邊思考導致他們現在這個局面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說起?
他記得初次成立屬於他的海賊團,無非是有一部分是建立起家人的體系滿足他幼年失去的溫暖,另外一部分則是希望透過這個聲勢來引起某個人注意,只要他的海賊團的名聲愈加響亮,那個他失去音訊已久的弟弟也許會藉此循線找上他。
而如他所想的,命運讓他跟羅西南迪在一處他們海賊團短暫停留的小島上重逢。當時他弟弟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一時之間並沒有將對方給認了出來,一來是因為對方的樣子變化過大,再來就是眼前的人身子高大到令他聯想不起羅西南迪小時候羞澀怯生的模樣。
他還記得當時的羅西南迪穿著髒兮兮的衣服,身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不修邊幅的樣子看起來就像路邊的乞丐。
路邊的行人知道他身分的,無不看到他皆繞道行走,唯有那個流浪漢瞟了他一眼,就像是看到了金主自動地黏了上去,想要從他這裡獲得什麼。
本來就排斥陌生人過近的接觸,在對方即將靠近他之前,他一臉厭惡的甩手拒絕那個人的接近。
但那個人仍舊不肯放棄似的,似乎想跟他搭上話卻礙於口中無法發出聲音,他拿出手邊的破爛紙張提筆寫字。對於身旁這個對他死纏爛打的乞丐,厭惡與陌生人接近的他本想給對方一個教訓,但這個想法直到他收到對方遞過來的字條後,原本良好運作的腦袋頓時停下了思考。
當那熟悉的名字進入了眼裡,多弗朗明哥有些不敢確定,他抬頭重新觀察急欲阻止他離去的那個人。
不得不說,當時的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去適應他弟弟的形象,他從沒想過他跟羅西南迪會是以這樣面目相認。
羅西南迪的個子拉長了不少幾乎跟他同高,不同於小時候圓圓鼓鼓可愛的模樣,他的身材健碩、外表有點粗野,略帶鬍渣的臉卻掩蓋不掉他的英俊。
本來對陌生人一直保持戒心的他,對於這半路認親的弟弟他仍心有疑慮,畢竟他們也有十幾年的時間沒見了。但羅西南迪下一秒表現出跟以前一樣平時少根筋的樣子,這讓他所有的猜疑頓時全部消散,他就更加肯定這個笨蛋就是從前在他身後叫他哥哥的蠢弟弟。
這個笨蛋就跟他記憶中的一樣,一點也沒變。
兄弟重逢無不是世上最值得慶祝的一刻,多弗朗明哥在開心之餘,浮上心頭的是他沒能好好照顧弟弟的愧疚。
以羅西南迪現在這副模樣,這些年來肯定受了不少的苦,作為兄長的卻沒能在他身邊保護他,讓他一個人獨自在這陌生的土地上到處流浪。看著羅西南迪狼飡虎咽的吞食他買回來的食物,多弗朗明哥在心裡暗自下定了決心。
他不會再讓他的親人陷入如此悲慘的境遇了,絕對不會像父親所做的那樣。
能找回失散多年的兄弟,讓他幾乎笑得樂不可支,實在是開心極了。原本他發愁維爾戈前往海軍擔任臥底,紅心的席位沒有人可以擔任時,上蒼卻讓他在這時候找回失散多年的親弟弟。
在與他的海賊團見面之前,他帶著羅西南迪找個旅店去清潔身體,接著帶他到街上的商店買衣服治裝,多弗朗明哥先是從眾多的衣服中,挑出一件紅心的襯衫,一件白色牛仔褲,又花了一段時間找到跟他相同材質的黑色羽裘大衣,為對方披上。
治裝完畢後,他開始拿起畫筆幫羅西南迪畫上臉上的妝容。
他刻意選擇小丑的妝容為羅西南迪上妝,除了呼應他在黑市中的代號「JOKER」以外,這樣的雙關語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擁有跟他相同代號的人是這世界上最接近他的人。
等他畫了好長一段時間後,多弗朗明哥放下了畫筆,滿意的看了下自己的傑作。羅西南迪不再是當初碰面時邋遢的形象,在他的改造之下完全變了另外一個人,舉手投足散發出低調的貴族氣質。
多弗朗明哥看著自己打造出來的成果,愈看愈覺得羅西南迪有身為紅心幹部的架式。他與羅西彼此交換了微笑後,便執起他的手帶他去見自己一手創立的唐吉軻德海賊團。
他開心地為他的弟弟辦了一場宴會慶祝,隨後向他的家族公布他的弟弟羅西南迪將會接任維爾戈的位子,成為家族幹部的第二代紅心。
而他的弟弟在其他人的目光欽羨、嫉妒下,喝下了他倒給他的葡萄酒,正式接下了他身邊紅心的席位。
雖然他的弟弟在他當年離開之後似乎受到了什麼外力刺激而不能開口說話,甚至在派對上因為缺乏注意力的關係在眾人面前鬧了些不少笑話。
但這些瑣事對多弗朗明哥來說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僅存的親人還在他的身邊。
就算柯拉松在別人眼裡是一個逗人發笑的笨蛋,這也無法改變他是自己的親弟弟這件事實。
因此他不允許有人再次的傷害他的親人,他立下只屬於他們海賊團獨有的血之家規,若是有人膽敢違抗他立下的規則,他都要讓傷害家族幹部的人付出代價。
所以他破例提拔羅西南迪來擔任他們家族中最高幹部的紅心之位,對於他失而復得的弟弟盡可能的滿足他物質上、精神上所有的一切。
那怕是合理的、或是不合理,只要是羅西南迪向他要求,他都會破例的允許、盡情的滿足對方。
他要讓所有人知道…他的柯拉松,是比誰都還要特別的存在。
就算有人傳出自從柯拉松回歸家族,他們海賊團的動向時常被海軍給攔截,進而懷疑柯拉松跟海軍有關的謠言。
但多弗朗明哥卻不這麼想,他把自己信得過的人、可以利用的傢伙放在自己身邊。所以他從不懷疑自家人,更何況是他的親弟弟,固執般的認定是跟他交易的對象讓風聲走漏。
為了杜絕這份謠言,幾乎動用他所有的關係,來阻絕這些消息傳遞,以停止其他人對羅西南迪的種種的猜疑、不滿。
因為這是他做為羅西南迪唯一的兄長,對他弟弟所彌補親情方式。想起當時他再遇羅西南迪的情景,他在心底深深地發誓,再也不要讓羅西南迪跟他一樣,重回那過去窮困潦倒、受人欺侮的生活了。
他是如此的堅信著,他們兄弟倆將會帶領他們唐吉軻德家族,重新抓回過往失去的一切。
他比誰都如此的深信著…
然而十三年前的那一天,維爾戈回傳的報告卻將他所編織的美夢給擊碎了。而他也終於發現,原來他對他的弟弟一直以來都是他一廂情願的看法。
想要的手術果實被別人搶先一步奪走,甚至有人寫了關於他們的計劃準備呈報海軍,要不是維爾戈用電話蟲通知他家族裡有海軍的間諜,不然他還真的不知道,那個準備將他打入地獄的人正是他的親弟弟。
柯拉松搶奪了手術果實這明擺的事實,讓其他成員紛紛的對羅西南迪真實動機作出推測,在維爾戈的指證歷歷之下,讓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親弟弟是家族叛徒的事實。
──為什麼…柯拉松,為什麼他的紅心要背叛他?
──為什麼要跟父親一樣,要做出傷害家人的事?
多弗朗明哥陰翳的面孔下,他心中的怒火燃燒了自己,他的手不自覺的碰觸著腰間的手槍。
想起當年那個混帳父親沒有多做思考、一時興起的決定,讓他們遭遇到有史以來最可怕的經歷,幾乎讓他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幾乎無法從那貧苦中翻身。
他對父親心中的恨意,到現在仍無法輕易的抹滅。
雖然不知道柯拉松此舉會造成他們家族損失了多少,他都得必須趕在事發嚴重之前,親自處理這件事。
他不能讓父親當年所犯下的大錯,在柯拉松身上再次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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