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24日

戰後談話番外(完)柯唐

“閉嘴!”

似乎踩到對方的痛處,多弗朗明哥狠狠打斷了羅西南迪的話頭。他已經受夠對方有意無意地刺探他的底線了。

“像你這樣冠冕堂皇的話,我全部聽夠了…不要讓我再重複一次。”

“你若是想跟羅一樣取下我的人頭,就別拐彎抹腳拿這些好聽話來糊弄我,直接了當的挑戰我不就得了,反正我不會躲也不會逃。”

“歡迎你隨時來取下我的人頭。”多弗朗明哥語帶冷漠的笑。

“多弗,你明明知道我說的這些話全都是出於我的真心…”聽到多弗朗明哥對他的種種質疑,羅西南迪終於無法再沉住氣。

“真心?哈!在失散多年跟你重逢的那一天,我就錯認了你的真心…更何況是在被你背叛後的現在?”

“不要在我面前自抬自己的身價了,柯拉松。你在我心裡並沒有那麼重要。”

隨後他話鋒一轉,“就算我被那草帽打得無力還手,這可不代表我沒有力量可以壓制你,柯拉松。”

“你想死還是想要活,自己選一個。”

他們雙方互相望進彼此的眼中,沒有誰各退一步。經過一段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會,羅西南迪終於敗下陣搖搖頭移開了視線。

“我從來沒想過我能打贏你,但就算如此我可沒打算就這樣放你走。”

“所以我會繼續監視你,多弗。為了避免你不法的行為繼續危害到更多人,身為你的弟弟我有義務阻止你!”

“我會親手逮捕你,唐吉軻德.多弗朗明哥!”

像是為了要實現自己的諾言,羅西南迪重新在多弗朗明哥面前執起了手槍,目光如炬的看著他的兄長。看著羅西南迪此時的樣子就跟十三年前的場景如出一轍,多弗朗明哥再次露出嘲諷的笑容和刺耳的聲音。

“又在講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嗎?柯拉松。你還真自以為是正義的代表來阻止我這個邪惡?"

多弗朗明哥不屑地冷笑,他對指著他的那把槍完全視若無睹。

“別傻了,你跟我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我是遵從自己心中的慾望,而你卻把自己包裝成跟父親一樣的偽善。你所秉持的善良,在我看來只不過是作為你在這世界上的生存手段罷了!”

“還真是虛偽的正義!”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是…這卻是我活下去的信念。”無視眼前的人對他的諷刺,羅西南迪有他自己的決心。“但不管怎麼說,作為你的兄弟我還是必須要阻止你,多弗。”

已經厭煩羅西南迪那些自以為是的話,多弗朗明哥厭惡的拍開對方用槍指著他的手,臉上掛的那副黑色墨鏡隔離他們兄弟唯一的眼神交流。

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多弗朗明哥向他的兄弟提出他長久以來無法理解的疑問。

“我不懂,柯拉松。”

“這個世界明明有更多比我還要作惡多端的人,那些泯滅人性的惡棍更是多不勝數。明明有這麼多人可以去追捕,為何你就跟鶴一樣非針對我不可!”

“沒有為什麼,就因為是你。”

“就因為是兄弟,所以我更無法容許你讓更多人陷入不幸的深淵,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阻止你!”

“阻止我,就是你所謂的正義?”

那還真是廉價的正義啊!

“好!既然這樣,那我倒要看看憑你一己之力倒要如何阻止我?”他舉起了手勢欲對羅西南迪下殺招。

看見多弗朗明哥準備使出他擅長的線線果實的能力,心知對方實力的羅西南迪趕緊向後躲閃,雖然躲過前面的攻勢,卻沒來得及閃過對方接下來的招式。他的右手臂瞬間出血,手臂的疼痛讓他重新將視線放在多弗朗明哥身上。

沒有理會弟弟略帶痛苦的目光,多弗朗明哥悠悠的開口道。

“柯拉松,你連我這虛應的一招都擋不下,還敢妄想阻止我。”

“少把人看扁了!”

多弗朗明哥不動聲色地將右手藏在背後,他的右手微微地抽蓄,沒有人知道他正努力試圖克制自己的力道,不然他無法保證這天真的傢伙是否會被他給血濺當場。

沒有意識到自己從九死一生逃過一劫的羅西南迪,他重新在多弗朗明哥面前站好了姿勢,無畏無懼的看著他的兄長,再次說出他的決心。

“就算我很有可能再一次面臨死亡,作為你的兄弟我也要阻止你!

“哼!是嗎?那我倒要看看你能追捕我到什麼時候?”

輕蔑地留下這短短一句話,多弗朗明哥走近羅西南迪隨後用力地推開,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毫不痕跡的用手壓住他隱隱作痛的傷處,邁開步伐以王者之姿走進另一條巷子。

他們的身影在霎時間重疊,隨後失去了交集。他們兄弟前行的道路,彷彿變成兩條平行線,永不相交、沒有未來、沒有一點可能。

羅西南迪看著那個曾經被他稱作哥哥的背影,當他從多弗朗明哥釋放的壓力下脫身出來,他原本不停冒汗的身體像是失去支撐的向後倒去,他靠在一處倒塌的牆邊重新點了根菸,藉此放鬆一下心情。

羅西南迪不怪他的哥哥為什麼還這麼死腦筋,無法從那死胡同走出去。

畢竟每個人各自有想不開的理由,身為他的弟弟他同樣也是。

他瞄了上方的王宮高地看了一眼,羅西南迪知道那個他曾經用生命保護過的孩子就在那裡。

雖然他很想親眼看見以前那個總是裝成一副老成的少年變化有多大,但是他現在還不能跟羅相認,在來他還有重要的任務在身也無法去見對方一面。

但羅西南迪還是能從最近那孩子的通緝令來看,不難猜出那個當初身高不到他腰部的小鬼,現在已經足夠成長為與他並肩的成熟男人了吧?

羅西南迪叨了口中的菸,緩緩吐出煙霧忍不住這樣的想。

十三年前他與羅這半年來的朝夕相處,仍歷歷在目從來沒有忘記。當初他選擇把羅帶離唐吉軻德海賊團,現在看來果然是最正確的選擇,不然那孩子很有可能就會變成下一個多弗朗明哥。

記得那一年,他們兄弟倆初次遇見羅的時候,身上流著相同血緣的他們,心中的感想卻是大大的不同。

作為兄長的多弗從羅身上看到過去的自己,想把對方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但是在身為弟弟的他眼中,他看到的卻是自己當年無法從兄長身上扭轉的,可藉由這個孩子去做彌補。

也許別人可能會認為他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不讓一個孩子走入歧途,甚至認為他為羅所做的一切實在是付出太多。但與其說是他想把羅從那死亡的束縛中解救出來,其實他真正想拯救的還是他那早已墮入黑暗深淵的兄長。

雖然對於羅他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對那孩子的關愛,但為什麼對那個孩子如此特別,他已不記得當時最初的原因是什麼了。

但不可否認的,這短短半年的陪伴下,他對羅也付出了他的感情。

也許他為羅所做的一切,不再是當時出於D的關係還是與那個人相似的影子,僅僅只是希望那孩子能夠不被死亡束縛的活下去。

回想起他跟羅最後相處的這段日子,那小小面孔倔強的樣子,終於找回身為孩童應有的笑顏,羅西南迪忍不住莞爾微笑。

‘吶,羅──’

羅西南迪在心裡無聲地說道。

‘從今往後,就像現在這樣,自由地活下去吧…’

‘就如同我當初所說的,不管是白色城鎮、還是你那本應短暫的壽命…’

羅西南迪半闔著眼,任由他手中的香菸灰燼掉落,淺淺的笑容仍掛在嘴邊。

‘你已經…’

‘從那死亡的束縛中,徹底的自由了…’

不知道維持著相同的姿勢過了多久,感到身體僵硬的他稍微調整下姿勢。想起最後多弗將自己拒絕他人之外一個人離去的身影,他半睜開的眼帶著不明的思緒。

他跟多弗的命運究竟是在什麼時候開始產生這巨大的變化呢?他有些想不起最初的原因了。

就像衣服的扣子沒有在第一個就扣錯的話,就不會全部錯下去了吧…

就好像…

要是在那一天,父親沒有放棄天龍人的身分的話…

母親沒有在他們避難時生病死掉的話…

如果被別人追擊時,他擁有保護家人的力量的話…

還有…那個時候,如果他能及時阻止多弗對父親開槍的話…

那麼事情是不是不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但這個想法也僅僅只是如果,任誰也沒有辦法對未來進行預測,更不必問命運將會如何轉動。

打散剛剛那無聊的猜想,羅西南迪重新站起身子,收起他惆悵的思緒,睜開的雙目沒有任何猶疑。他隨後往多弗朗明哥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快步行走的追蹤著多弗朗明哥留下的足跡。

“這一次我不會再逃走了…”看著前方早已失去對方蹤影的小徑,羅西南迪喃喃自語。

再也不會逃走了。

對於他的兄長多弗愈發墮落的行徑,羅西南迪再也不想重蹈覆轍了。

想起這段三十九年不算漫長的人生,羅西南迪這一生曾有過兩次的逃跑。

第一次的逃走是在父親死後,在他親眼看見多弗對著父親扣下板機的時候,他就明白他的家也不復存在了。

那個時候他選擇離開兄長身邊,孤身一人的他幸運的遇上收留他的戰國,卻沒有想過他的兄長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趕出喬瑪力亞、被失去理性的民眾追擊,偶然遇上了改變他一生的四名幹部,從此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命運。

第二次的逃跑,是在他為了帶羅治病暫時中斷了臥底計畫。其實他本來並沒打算在那個時候脫離家族的,只是單純的想要帶羅去看醫生治病。

當時他的想法很簡單,僅僅只是想拿到果實帶著羅逃走,躲藏起來慢慢治好那孩子的病而已。

要不是因為在搶走的過程中他受到了槍傷,不得已的情況之下讓羅帶著情報去找海軍,如果羅當時找上的海軍不是維爾戈的話,那麼他的兄長也不會這麼快就發現自己是臥底的事實了吧?

所以當他的身分被維爾戈揭露出來的時候,心知對方性情的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對方所輕易饒恕,因為他曾親眼看過,他的兄長是怎樣帶著嗜虐的笑容,用對待那些逃跑的,這樣兇殘的手段對付敵人,還真是一個殘暴不仁的惡魔。

羅西南迪反覆地告訴自己他是正確的,他的兄長如他所想的就是一個泯滅人性的殘暴傢伙!但這樣根深蒂固的想法,在他抬頭面對多弗朗明哥的表情時卻全盤推翻了。

當他聽到身邊的人喊著少主,心知他所想的那個人已來到,當他勉強抬頭看著自己兄長最後一眼的時候,他兄長的表現卻讓他在那一瞬間產生了遲疑。

他以為自己會看到那個人如他所想的露出對背叛者一副嗜血的樣子,可站在他面前的人卻陌生的讓他一時認不出。

明明是記憶中那熟悉的面孔,卻臉色陰沉的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緒。可是…羅西南迪卻可以輕易的從對方的肢體語言、帶給他的感覺中讀出了一種濃厚的悲傷與憤怒。

這個男人也會因為他的背叛而感到痛苦的嗎?想到此,羅西南迪帶著不易察覺的笑容,再次垂下了頭。

也好…這樣的死亡,也不失他的作為海軍臥底應有的結局。

雖然這樣做在別人眼裡很自私,這一次他讓撫養他成長的恩人失望了,可他想讓羅永遠記住他的微笑,他要多弗永遠記住自己死亡的樣子。

這樣一來,你就永遠無法從紅心的束縛中解脫了吧?多弗…

遭到親信背叛的你,那烙印的痕跡就會讓你對外人產生極大的不信任感。就算唐吉軻德海賊團以後會有新血加入,多疑的你也不會將他們視為幹部提拔,僅僅將他們作為手下來使喚。

從這一時刻起,惡名昭彰的唐吉軻德家族將會開始走向敗亡。

這也是我對你下的唯一的詛咒…

看著對自己指著手槍的多弗朗明哥,羅西南迪勾起了淺淺的微笑,回想起自己加入海軍,除了維護自己心中的正義,再來就是阻止他愈發失控的哥哥。

只可惜到了最後,一切都前功盡棄了,他也無法阻止那個人想要奪走那個國家的野心。

雖然他知道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更添加了他的哥哥對人性的不信任。可至少令他感到欣慰的是,羅的病終於在他的努力之下獲得了拯救。

反正不管他再怎麼努力,他也拯救不了他兄長愈發墮落的心,但至少…他可以從此改寫那孩子未來的命運。

那怕他所做的一切被自己的兄弟怨恨,他也要做他認為是正確的事。

過了這不算短的這十三年,雖然這樣的想法現在看來對他的兄弟非常無情,甚至讓他的兄長因此揹上了弒弟的罪名,可對當時的羅西南迪來說,沒有什麼比這個還要是更好的結局了。

羅西南迪想起自己曾經對她的恩人戰國元帥說過,他之所以會留在這裡全是為了要阻止他的哥哥。然而到頭來,每在最關鍵時刻來臨時,他卻總是不在……

雖然說失去的東西,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讓一切恢復原狀。而現在對羅西南迪來說最為要緊的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多弗朗明哥再次從他的眼中消失,他不能再讓他的兄長更加墮入那無底的黑暗。

回想起多弗朗明哥先前對他的種種質問,羅西南迪經過漫長的沉澱思考過後,他這才正式發現到自己的錯誤。

不管他的兄長早已墮入那永無止盡的黑暗,身為多弗的親人做為弟弟他都不應該過早放棄他。

就算他不認同多弗太過偏激的做法,但對於親人,他都不該懷疑多弗對自己的用心。

曾經有人問過他是否還愛著他的兄長,以前的他可能找不出答案,但現在他終於能坦然的接受他對他兄長如此微妙的心境。

雖然很難回答,但他想…他的答案依然是愛。

雖然有的時候對他來說並不是那麼容易,但不可否認的是,在他心裡他還是無法完全怨恨他的兄長。

只可惜他們彼此擁有的身分,還是無法讓他們繼續維持著兄弟之情,讓他們彼此對對方留下不好的回憶,兄弟終究成為陌路。

而他們雙方彼此之間的誤解,卻在那次事件後過了十三年才揭露出真相。

思緒回到了現在,羅西南迪在附近施了下靜音,不緊不慢的跟隨在多弗朗明哥的後方。過去這十三年來他把靜寂果實的能力開發的淋漓盡致,就算他的力量還是無法贏過對方,但拿這個能力追蹤多弗朗明哥也算是綽綽有餘了。

那一年他沒能夠阻止的,導致這個國家遭受他兄長的恐怖統治。這一次他總算有足夠的力量去阻止他的兄弟。

沒有忘記他此行的真正目的,羅西南迪回想起他在海軍本部那裏收到上面下達的指令。

“聽好了,羅西南迪。這次的任務是掌握天夜叉在地下交易的犯罪證據,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多弗朗明哥給送進推進城。”

辭去元帥之職的戰國大督察,語帶關心的看著被他收養帶大的孩子,他比誰都明白羅西南迪跟多弗朗明哥之間那糾纏不清的血緣關係。

“而這個任務,你可以選擇做與不做。”

羅西南迪半睜開眼,嘴角露出了微笑,將戰國眼中流露出的擔憂之情全看盡眼裡。

“我明白的,這個任務就放心地交給我吧。”修長的手指丟下點火的火柴棒,羅西南迪慵懶的吐出煙霧。“我會親手逮捕唐吉軻德‧多弗朗明哥。”

“十三年前沒能夠阻止的,而這次…我絕對不會再失手了…”他揮了揮手,轉而向門口走去。

來執行他十三年前尚未完成的任務。

收起了記憶,羅西南迪劃開了笑容繼續追蹤他唯一血親的氣息。

就算是長官的命令那又怎樣,不管是政府也好、海軍也罷。只要是為了滿足他的私慾,他連海軍都可以利用,不會讓別人搶先一步逮捕多弗朗明哥的機會。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阻止他唯一的兄弟,絕不允許有別人插手。

“不會讓你逃跑的,多弗。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會找到你。不會讓你從我身邊逃走!”

那怕他跟多弗就像是兩條決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即使沒有相交的可能,卻是永遠在旁邊。

沒有人知道羅西南迪選擇一條艱難的道路,就算不被任何人所理解,他也要繼續踏上追捕他唯一兄弟的路途。

而他們兄弟之間的糾葛,在此拉開了序幕。

戰後談話番外(八)柯唐

聽到多弗朗明哥愈來愈偏激的言論,羅西南迪終於無法再繼續保持沉默下去。他甚至沒有多想的拉住了對方的手,似乎這樣做就可以把那個人從黑暗中給拉了回來。

“這樣是不對的,多弗。你這樣的想法太過偏激了。”

“沒有誰可以自行定義他人的生命,也沒有誰可以剝奪別人自由的權利!”

“誰說沒有了!柯拉松!"多弗朗明哥打斷了羅西南迪的話,對他弟弟這番言論感到嗤之以鼻。

“那些沒有理智可言的暴民不也就曾經這樣對待我們了嗎?”

“那些垃圾就是因為沒有實力向欺壓他們的人反抗,才會將他們自身的仇恨投射在我們身上。這不正好應證了這世界的真理,只要是人都會倚強凌弱,視別人的痛苦為快樂。"

“弱者沒有能力去反抗命運,但我不一樣,我有力量可以去報復那些人!"

“照這樣看來,我現在做的事不也就跟他們相同,既然大家的性質都是一樣。所以,誰都沒資格來譴責我!當然這也包括你!”多弗朗明哥眼神狠戾的看了羅西南迪,“當年…被那些失去理性的民眾欺壓而無力抵抗,這一點你不也是最清楚不過了嗎?!”

看著多弗朗明哥因為仇恨愈發扭曲的面孔,羅西南迪方才的堅持也因為對方說的話一點點地鬆開了手,他沉默地將視線轉移到別處。

天龍人的殘暴,讓民眾特別仇視天龍人。天龍人的自負,讓他們可以對民眾任意支配和宰殺。在他們一家放棄了天龍人的身分,多弗又不知收斂自己殘暴的本性,讓他們一家反而成為那些民眾宣洩怒火的對象。

原本價值觀就已扭曲的兄長在經歷這一切後,更是深深的墜入那無底的黑暗之中了。

多弗跟那些民眾的反應,雖然每個人的行為看起來都是合乎情理的,但不是所有合乎情理的事都是正確的。

在經歷那段童年被別人仇視的悲慘生活,長大後的羅西南迪曾深入的去思考關於他們一家的悲劇的因果關係。

在他看來,是社會的本身和不合理的制度導致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這些話他的兄長肯定是聽不進去了,深知自己無論再怎麼說也是沒有用,羅西南迪只能站在一旁做為一個旁觀者,將眼前的這一切深深的記入腦海裡。

“柯拉松…我們就是因為失去那與生俱來的權力,母親才會在那個時候死掉…”

“連自己重要的東西都守護不了了,還想說要保護別人?"

多弗朗明哥背過身,用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輕聲訴說。

“所以我才說,擁有跟別人和平共處的想法的你,就跟當年的父親一樣的愚蠢…”

“多弗…”

羅西南迪抬起頭來注視著多弗朗明哥,聲音幾度卡在喉嚨口。

“自從我們被那些垃圾毫無理由的迫害之後,我更想獲得力量去報復傷害我們的人,來保護我僅存的家人們。那怕是變成你們口中的魔鬼也無所謂…”

“只可惜,到了最後我才發現。原來…我早已是一個人了。”

說完,多弗朗明哥淡淡地看了羅西一眼便偏頭轉了過去。

初次聽聞多弗少見的感性談話,說出他們孩童時期那早已不復記憶的過往。看著多弗朗明哥在他面前鮮少流露出來的人性,臉龐隱隱帶一絲悲傷。

看著這樣的兄長,羅西南迪的心底突然湧起一股想擁抱對方的衝動。

曾經,他們兄弟之間是無話不談、彼此毫無秘密。但在經歷太多事情後,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連他們兄弟倆也不例外的,彼此對對方互相隱瞞著。

然而對羅西南迪來說這還是第一次,在經過這麼多年以後,多弗朗明哥對他坦誠他心裡不曾對他說過的話。羅西南迪似乎能從方才的談話中,窺見他的兄長那殘暴的血性下,尚存一點的溫暖人性。

只可惜這一次他的兄長,把他徹底的排出他的心房之外,不肯回頭看向自己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會後悔當年他所做的決定。

羅西南迪猶豫了一下,最後終究是說了出口:“抱歉…多弗,我之前騙了你。”

“用那種方式接近你,並不是我的本意。”

“可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上多弗朗明哥他有些艱難的開口。“那是當時的我能夠接近你的唯一辦法了。”

“在我們分開的那一天,目睹父親的死讓我受的打擊很大。雖然那個時候我曾想過要恨你,可是到了最後,我還是無法去恨你。”羅西南迪的聲音低沉,注視多弗朗明哥的目光也變的深幽。

“…這怎麼可能。”

被後面這段話給吸引住的多弗,他的臉上佈滿了不信。

“是真的,一次也沒有。”

“換做是你,你會放過這麼多次可以下手的機會嗎?”他反問回去。

看著多弗朗明哥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羅西南迪繼續說道:“所以,就算那個時候被剝奪天龍人的身分,被那些曾被天龍人迫害的民眾追趕、遭受了白眼,那怕事過境遷,我也不曾想去憎恨他們。"

“小時候不是很懂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長大後我才終於明白,他們是因為對現實迫於無奈,無處宣洩的情緒在聽到我們曾經身為天龍人後才將矛頭指向我們。"

“雖然父親當時做出的決定,造成我們小時候生活顛沛流離,雖然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我也不會為此怪罪在父親身上。”

“我相信父親也沒有想到過,當時他的一念之間會導致這一連串的悲劇,當然…他也為此付出了代價,所以我也沒什麼好苛責他的。”

“不過…我知道父親只是想讓我們明白,其實我們跟普通人比起來沒有什麼不同。我們同樣都是人類,與他們一起共存。然而這樣的觀點,卻是跟我們從小接受的觀念是互相牴觸的。"

“你跟父親,只不過是走在不同的道路上罷了。”

多弗朗明哥看了一眼,終究是發出了訕笑。

“所以我才說你太天真啊…柯拉松。”

他略為張開了手,向他的弟弟發表他的觀點。

“我們可是這世界上最為尊貴的天龍人啊,這八百年來我們唐吉軻德一族統治德雷斯羅薩,享受這樣的特權這不是一直以來理所當然的事。”

“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地位、榮譽、財富什麼都不缺。”

他話鋒一轉,“真不明白你跟父親到底是腦袋上出了什麼樣的問題,就因為父親說的那一句大家皆是平等的發言,甚至放棄這與生俱來的權力,我們幾個才會被其他的天龍人全給視為『異類』。”

“所以在我要求回去瑪力喬亞的時候,全盤被那些人給拒絕了。”

“而你方才說的那些話,從我們無能的老爸那裏聽來的話就算了,可你卻在我面前對我說我們跟那些低等的人種是同類?”

“那些垃圾跟我之間到底有多大的雲泥之別,你真的知道嗎?”

不意外聽見多弗朗明哥這準天龍人的言論,羅西南迪微微苦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看來身為天龍人那根深蒂固的想法,已經無法從你身上徹底抹去了。"

“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把他們當人看,也明白就算我說破了嘴,你那偏差的價值觀憑我一人也無法扭轉回來的。”

“可是多弗,這並不是我想要對你說的話。”

他口氣盡量放緩,試圖傳達他想傳遞出的訊息。

“我真正想說的是…不管你有多麼憎恨這個世界,就算真的成功的對那些人進行了報復也好…但失去的東西是不會再回來,就像你再怎麼思念母親,母親也無法死而復生一樣。”

“這一點,你不是比誰都再清楚不過了嗎?”他一臉認真的說。

面對那樣的凝視,多弗朗明哥覺得自己有些無法承受,他轉移了頭避開羅西南迪的目光。方才他的兄弟所說的話,讓多弗朗明哥再次面對他長久以來不願面對的事實。

從體內感覺到熟悉的血氣翻湧,這讓他想起為何當初會對眼前這個人痛下殺手。

羅西南迪的一言一語,似乎在刻意挑動他的神經。

認知到這一點,多弗朗明哥帶著嫌惡的口氣訴說。

“知道嗎?柯拉松…我最討厭你說話總是如此一針見血,還敢說你對我沒有抱持任何惡意,這樣的態度要我如何去相信你。"

“如果不小心傷到你,那我在此向你道歉。”

“至於過去所發生的事,我也不想再去追究到底是誰對誰錯,對我來說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而且到了最後,唐吉軻德家族也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看了多弗朗明哥,羅西南迪想了一想,他決定這次由他主動出擊。

他對他的兄長伸出了手。

“叫我羅西,多弗。”

“我們一起重新來過吧,不要在執著那些早已不復存在的權勢了。”

“失去的東西,是不會再回來的。但我們可以一起重新打造我們的生活。”羅西南迪直勾勾的盯著多弗朗明哥的臉,帶著期盼的表情。“所以…跟我走吧。”

“重來?”似乎聽見什麼好笑的事,多弗朗明哥笑了出聲。

他不帶任何情緒的說道:“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跟你走嗎?什麼時候你變得那麼天真了,柯拉松?”

“這個世界還有我的容身之所嗎?別忘了,我所有的一切,全都被你所寵愛的臭小鬼給破壞殆盡了。”

“所以…不要在我面前帶著那副施捨的表情,那種偽善的樣子看了只會讓我想吐!”

“多弗,我並沒有這樣想…”

羅西南迪急切的反駁才說到一半,被多弗朗明哥給惡意打斷。

“沒有?哈!你真自以為自己如你所想像的一樣公正、平等、誠實?”多弗朗明哥帶著不屑的表情反問。

“雖然你潛意識上維持著善良的信念,但實際上你對我卻是一直抱持著惡意的偏見。”

“我沒有!”

羅西南迪趕緊反駁,他不明白為什麼多弗到現在仍質疑他的用心。

“沒有?”多弗朗明哥冷哼一聲,一臉嘲弄。“那我問你,羅小時候就跟以前的我一樣,我跟羅都想要毀掉這個世界!我們擁有同樣的經歷、同樣的思考模式、還有相同的願望。那麼…你是出於什麼原因對他付出關心?甚至為了他…而背叛我!”

“那個小鬼明明就沒有多少時間可活了,反正不管怎麼做橫豎都是死,他應該利用他最後的剩餘價值來報復整個世界才對…”

“不是這樣的!多弗,這個想法太過偏激了!羅之所以跟你不一樣的地方,是他還有改變的可能!那孩子的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既然身為「D」的後裔,我更不能讓他再繼續被你那樣扭曲的想法給左右了。”

羅西南迪一時衝動的脫口說出,也讓多弗朗明哥敏銳地抓住對方話語中的關鍵字。

“「D」?「神的天敵」?”多弗朗明哥喃喃自語道。

“原來你早就知道他的身分了…這也就是你為什麼會選擇他的原因?”

多弗朗明哥的眼神像是失去焦距的看著遠方,知道了答案反而讓他的心更沉重了幾分。

這不就間接證明,他多弗朗明哥在他心裡根本就不重要了嗎?

“這不就對了,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公平公正。你不也因為「D」的關係,才改變了對他的態度。”

看來,自己是真的不該對眼前這個人抱有什麼期待了…

不願再想、也不想再忍耐。多弗朗明哥無法無視這樣的痛苦,他推開羅西南迪的肩膀,冷冷地、斷然地說。

“柯拉松,你對我的偏見,蒙蔽了你的雙眼,而我為你所付出的,你卻全部視而不見。”

多弗朗明哥輕輕地閉上眼睛,試圖讓心中的憤怒被平靜的情緒給取代。

“你還有什麼話要反駁的嗎?”

看著他的弟弟欲言又止的表情,多弗朗明哥再次露出譏諷的笑容,隨後偏了下角度看向另一處遠方的景色,沉沉的開口。

“柯拉松,剛才你說…你不會恨我,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面對我這張臉孔,你真的以為自己能忘記我在你面前殺死父親的那段痛苦記憶。同樣的…看著你那張臉,我何嘗不是會想起你過去曾經背叛過我的事。不!現在看著你,我這裡仍然能感覺到隱隱作痛。”

他右手撫上自己的胸前,回頭面對自己的兄弟。

“我們早已回不去了,不是嗎?”多弗朗明哥指出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距離。

“所以…你現在就給我聽好,柯拉松。十三年前那場下雪的夜晚,我就沒有弟弟了。不…應該是說在我親手殺了父親和你出走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所謂的兄弟了。"

收起他這一瞬間不小心放出來的脆弱,多弗朗明哥沒有遲疑的對上羅西南迪的眼,用明確的口吻訴說著。

“一切全都結束了,不管是你還是我。”

“你已經不再是我的親人了。”鼻樑上的墨鏡適時的掩去他眼裡不想讓人發現到的脆弱,多弗朗明哥口氣冷漠的回應羅西南迪,毫無給人商量的餘地。

“好了,既然閒話家常已經說完,就給你最後一次的警告。”他拉長了語調:“你若是膽敢像以前再一次阻攔我的話,我就像上次一樣再殺你一次!”

“毫無轉圜的餘地。”

對上多弗朗明哥認真的眼神,羅西南迪有些震驚不已,知道自己無論說了什麼對方是不會聽進去的。

他收回了手原是想就這樣放任不管了,但想起他方才在多弗朗明哥的眼神裡看到的那抹憂鬱,羅西南迪立即改變了態度。他走上前,一把抓住多弗朗明哥的手。

“多弗,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中途退縮了嗎?別小看了我纏人的功力!"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也知道你還執著過往擁有的一切。”

“但,我們早已不再是天龍人了。難道…你就忘不了當時身為天龍人的榮耀嗎?”

“忘掉?”

這句話彷彿觸怒了多弗朗明哥,給了對方一個犀利的眼神後,他憤怒的甩開羅西南迪的手。

“閉嘴!別把我跟你這自甘墮落的叛徒放在同一個位置,我跟你早已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多弗朗明哥眼裡的瘋狂讓人感到畏懼。

“這個世界的真理乃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今天這場戰鬥,被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給打得連連敗退,讓我失去所有一切,還讓我遭受到這麼大的羞辱。”

“我是不會放過你們每一個人的,無論是你、還是羅,還有草帽路飛。”

“我一定會讓你們這些人體會到我所受的痛苦!”

看著羅西南迪不發一語的樣子,多弗朗明哥話鋒一轉,一臉嘲弄的模樣。

“對了,你不是想拿我的頂上人頭回去交差嗎?既然如此…那我就隨你處置。反正瑪利喬亞早就想剷除掉我這個「背叛者」了不是嗎?”

“多弗!難道你就不能好好聽我說…”

羅西南迪有些不耐的想要解釋,卻被多弗朗明哥厲聲打斷。

“沒什麼好說的,這不就是你出現在我面前的目的嗎?”

他甩開了他的兄弟,轉身想走。

“別走!給我站住!”

無法抓住多弗朗明哥,羅西南迪感受到許久不曾出現的煩躁。

“不然我要開槍了!”

他拔出腰間的手槍對上多弗朗明哥的背影,以恐嚇的言語試圖留下對方的腳步。

“隨你便,你以為我會在乎?”

“打從一開始我跟你就本來沒有任何交集了。”

“不過...我現在就給你阻止我的機會。”

“現在…就對我開槍吧。”

雖然多弗朗明哥用一副無謂的口氣說著,但對於後方他既陌生又熟悉的弟弟,他在內心卻下著對他而言非常危險的賭注。

就跟十三年前那下著雪的夜晚一樣,他對羅西南迪這個人下了相同的賭注。

他聽著後方按下了卡準,卻遲遲沒有動靜。經過這漫長的沉默後,多弗朗明哥露出勝利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賭贏了。

羅西南迪深深地看著兄長的背影,終究是後退了一步。這場兄弟對決的心理戰術,是他敗了。他敗在自己仍無法親自對他的兄弟下殺手。

“我不會殺你的,多弗。我來這裡僅僅是為了讓你接受制裁。作為海軍,我有義務將海賊逮捕起來。但…你若是自願跟我走的話,還有減刑的機會…”

“咈咈咈…你以為你說的話,我還會再相信嗎?”

還以為自己會聽到什麼,沒想到會是那千篇一律的廢話,多弗朗明哥轉過身對他嘲弄:“就像過去那樣,趁我對你毫無防備之際,在背後捅我一刀。”

“這不是你最擅長的把戲嗎?”他惡意的指出。

羅西南迪迎上多弗朗明哥的目光,面帶不解。

“多弗,你為什麼非得這般扭曲我對你的好意?”

“笑話!如果你的出現不是要藉機除掉你眼中我這個邪惡分子,那你倒是說說看那又是為了什麼?”

面對多弗朗明哥的質疑,羅西南迪低垂著眼深思了一會兒,在對方快要失去耐性之前,他終於開口說出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我之所以會站在你面前,除了來阻止你那日漸瘋狂的行徑以外。至於另外一層原因…”

他正視對上多弗朗明哥的眼,“我來是來解除這十三年來,困住你的心結。”

多弗朗明哥沒有回話,他刻意表現出淡漠的神情。然而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他原本緊緊握住的雙拳隨後鬆了開來,隱隱約約地洩漏出他此刻的心情。

多弗朗明哥平穩了心中劇烈的起伏,他率先移開了視線拒絕與羅西南迪對視,他一臉冷漠的給予回應。

“心結?你以為我會對親手殺了你這件事感到有所愧疚?"

“你以為我會有那種懦弱的感情,柯拉松?”他語帶反譏。

“若是沒將這阻礙我成為王者之路的無聊感情全部捨棄掉的話,我就不配當一名王者。”

“這樣說…你聽明白了嗎?”

“是嗎…?"

“我想也是…看來,全是我弄錯了。”羅西南迪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落寞。

“可是…"他刻意停頓一下,重新銜上多弗朗明哥的眼。“那為什麼你看起來似乎過的不怎麼好…”

2015年10月4日

戰後談話番外(七)柯唐

在他處理完柯拉松的事,好不容易甩開了鶴的追擊,他們的船終於安然無恙地在他們預定上的航道上航行。

多弗朗明哥站在船頭,粉紅色的羽裘隨著海風飄揚。眾人都知道他們的王者不會為這場事變而輕易落淚,但這不能表示他們無法從那個人的背影,感到一股非常濃厚的悲傷氣息。

每個人都知道柯拉松對多弗朗明哥的特別,而柯拉松的背叛也讓他因此付出了死亡的代價。但隨著柯拉松的離去,也似乎帶走了他們的王者一些東西。

經歷這場事變他們比誰都還要清楚,少主那偶爾浮出的溫柔笑顏,再也看不到了

多弗朗明哥走下了甲板,無視眾人擔憂的目光往船艙走去,現在的他已經疲累到什麼都不想去想了。

他該是回到自己的船長室稍作休息了,可等他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站在他為羅西南迪安排的房間外,只差一步他就進入這個房間了。

自從羅西留下留言要帶羅去找醫生治病後,他便下令不准任何人進入他弟弟的房間,一切都還保持羅西離開之前的狀態。

他推開了門頹廢的坐在窗邊的椅子上,讓自己的腦袋放空,光是今天發生這一連串的事件,就已讓他身心俱疲了。停留在這裡有好長一陣子的時間,在他準備起身離去時。他被一張桌子半開闔的抽屜給吸引了注意力,一封外漏信件的一角引起他的好奇去拿取。

他與生俱來的第六感告訴自己不該去碰,可身體卻違背了自己的意識。

多弗朗明哥攤開了信紙重新讀過一遍,當他看見文件上蓋著海軍重要機密的章印,還有書信上面元帥的親筆簽名,他一邊看著看著、握著信紙的指尖忍不住的顫抖。

就是這個了,這是他一直以來不願去面對的真相。

柯拉松的背叛,就像是他的臉被別人打了一巴掌,連帶著被打去了自尊。他心中的悲涼和憤怒混夾在一起,讓他緊握住手中的書信無從宣洩。

他怒不可遏的將眼前所見的東西都破壞殆盡,沒有人知道羅西南迪這赤裸裸的背叛是壓垮他最後一根的稻草,幾乎毀了他對羅西南迪這個人一廂情願的信任。

本來他將羅西南迪放在自己身邊,不僅僅希望對方能保持他記憶中那單純善良的形象,也希望他弟弟的陪伴能不讓自己失去他人性中那唯一僅存的溫柔。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弟弟早已變成他已不認識的另外一個人,甚至想將他推進地獄。

咈咈咈還真是厲害的演技呢,在他面前表現對其他任務都不感興趣,卻在他身邊蒐集這麼多情報回傳給海軍,更沒想到那個人比他所想的還要城府很深。

還真不愧是他疼愛許久的好弟弟!

他幾乎毀了他眼前所見的東西,當他目視房間中唯一沒被他破壞的地方便走了過去,在多弗朗明哥準備一起打壞所有時,一個他沒想過會出現在這裡的東西讓他稍微停住了手。

在墨鏡的反光下,映在上面的是擺放著他們家族的合照。他靠了上前伸手拿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無動於衷。

那是在羅正式加入他們家族不久後,他特地請了攝影師上船來替他們拍一張家族照片。

當時面對攝影師調好的鏡頭,多弗朗明哥百般無聊慵懶地坐在沙發上,騰出的手靠在他弟弟身上作為支撐,以避免打哈欠。坐在自己身邊的柯拉松,化著妝容跟他一樣帶著墨鏡,嘴裡叼著菸兩腳慵懶的交疊。在他們倆人身後,其他的家族幹部各別站立一旁準備入鏡。而年紀小的成員被他們排到前方,BABY 5和羅各別站立一旁,表現出自己最為上相的一面。

他瞇著雙眼細細的品味,多麼美好的畫面啊多弗朗明哥忍不住這樣想。只可惜,坐在他身邊的柯拉松卻是帶著異心接近自己,而他差一點就被他所寵愛的弟弟給擺了一道。

伴隨著重物的摔落聲響起,多弗朗明哥幾乎是冷張臉的步出曾經是柯拉松的房間,在他身後卻留下一地散落在地上的相框相片。

他曾經說過,他可以不在意柯拉松搞砸了任務,也可以為了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暗中放走那些螻蟻們的生路。

但是這一次他卻是做的太過了,羅西南迪這次的舉動,卻是狠狠踩了自己最後的底線。

所以就算他再怎麼寵愛柯拉松,當柯拉松做出不利於家族的事情出來時,面對這樣的事實幾乎讓他無不感到痛心疾首。

或許有人會認為這樣對待自己兄弟的他實在是太過無情,但是一想到那個人把自己對他僅有的溫柔、心意全部給踐踏在地上時,他就再也沒有想繼續維持這段虛假的親情的必要了。

反正,他的親弟弟打從一開始,就不把他當成親人看待了不是嗎?

甩開了回憶,多弗朗明哥冷冷地對上羅西南迪的眼。

我曾經說過我可以容許別人犯錯,但絕不允許有人背叛,但沒有想到最先背叛我的人卻是你。

而你做的一切,足夠讓你死了好幾遍。

所以,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當時所做的一切的,柯拉松。

聽完多弗朗明哥對他的控訴,羅西南迪終於不再保持沉默,他毫無畏懼的對上他兄長的眼,說出一直以來他放在心中不敢說出的話。

沒錯,我是背叛你。

但是,我是你弟弟,可不是你那一夥人當中的一份子。再說,我也不想跟那些傢伙同流合汙。

聽到你剛才說的話,我總算明白你的想法了,我還以為你想犧牲的人是我。”知道了真相,羅西南迪真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對上自己的兄長。

我還以為我對你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怎麼可能,你的一切幾乎讓人琢磨不透。

不然他怎麼會對他的兄長當時下的決定感到不諒解呢?

聽完多弗的回答,羅西南迪不得不說他的心有一半放了下來,但另一半卻被提了起來。藉由方才的談話,他隱約注意到他的兄長對於羅的那份惡意。

我想明白了,如果是你將手術果實讓羅給吃下,或許羅可以藉此得以延長壽命,那這樣的話羅也會因此對你死心蹋地,甚至把你視做超越的目標,來成為你未來的接班人。

這並不是你真正的目的。他盯上了多弗朗明哥的眼。

一旦讓羅能全盤掌握住手術果實的能力後,你就打算犧牲他了吧?

是啊…”多弗朗明哥好笑的看著羅西南迪愈變愈差的臉色,嘴裡又吐出尖酸苛薄的話語。不然這怎麼對得起那小鬼與生俱來的悲慘命運呢?

多弗朗明哥故意說出這番刺激般的言語,想知道羅西南迪會有什麼反應,果然這單純的傢伙做出如他所想的反應。

果然"羅西南迪喃喃道,看起來有些失神。幸好當時帶他走的決定是正確的。

他露出一臉慶幸的樣子,似乎從他的兄長所說的話得到了救贖。

不然我也無法原諒當時曾想過不去管他的自己。

想到他的兄長有利用羅的打算,讓他心裡湧起憤怒。羅西南迪強行壓下升起的怒火,無畏的看著眼前的至親。

聽到這番話,多弗朗明哥訕訕的笑了,他從來沒想過原來他的弟弟曾有過這樣無情的一面。

原來你也沒有我所想的那麼秉直善良啊看樣子我的確是把你想的太過簡單了。

隨便你怎麼說,在我心中有必須維持的正義存在。所以在那個時候,他不僅僅是他們家族的背叛者,同時也為了自己的正義背叛了海軍,而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貫徹他心中的正義。

多弗,你方才說你無法原諒我所做的一切。

那麼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呢?

多弗朗明哥饒有興趣的繼續聽著羅西南迪對他的指控,他倒要聽聽自己在這個人心中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面對兄長帶著幾分惡意的臉,想起當年的他不願回想的那一幕,羅西南迪有些忿忿不平的說了下去。

那一天,你在我面前親手殺死我們的父親,無論我怎麼哭著向你懇求你都不願停手,血淋淋地在我面前將我們的父親的頭顱給砍了下來。

為了權勢,為了你的慾望,你可以輕易的將家人的生命給捨棄。

甚至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不惜傷害那些無辜的生命。

要不是那一天我跟父親聽見你對那些民眾說的報復宣言,讓我看透了你與生俱來邪惡的本質,不然我可能對於你的壞,僅僅認為是你一直承受著世界極大的惡意所導致而來的。

我本以為你還有救,可是到了最後,我發現我錯得離譜。

在開家族會議的時候,你可以在我面前毫無感情的說出要毀掉一座島,完全沒想過那島上有多少民眾在那裡生活,就算有手無寸鐵的民眾對你求饒懇求放過他們,你也不為所動對他們指著手槍。

就連當時羅那麼小的孩子,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活了,你也要加以利用。

這樣的你這樣的你…”

話說到這,羅西南迪幾乎無法全身停止顫抖,不知是出於憤怒還是對他兄長的惡念產生了恐懼。

我真不明白為什麼心地善良的父母會生下像你這樣冷血無情的怪物!

羅西南迪一時激動口無遮攔地說完這句話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頓時愣了一下。當他自覺說出了那句不該說出來的話,雖然他在心裡曾不只一次認定對方是怪物,但像這樣脫口說出還是第二次。

他有些顧慮的看了一眼多弗朗明哥,但說出來的話如覆水難收,已經無法收回了

他的兄長表情陰晴不定、全身瀰漫著一股沉重的氣勢。面對那樣無形的壓力,羅西南迪有些承受不住那樣的壓力轉過頭去,兩人之間頓時陷入的尷尬的沉默,最後還是多弗朗明哥先行打破了寂靜。

“…你終於說出你的真心話了,柯拉松。

多弗朗明哥扯開了嘲弄的笑容,但話中帶著令人察覺不出的心碎與悲哀。

在你眼中,我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怪物。我看在你心裡我就連那些下等的賤民也算不上吧。

就如十三年前,你最後對我的稱呼一樣。稱我為惡魔…”口中咀嚼後面那兩個字,多弗朗明哥發現自己的情緒沒有太多的起伏,也許是他心早已麻痺了。

多弗朗明哥從來沒想到再次聽到被自己的胞弟口中說出「惡魔」這個詞,讓他的心臟彷如被人捏緊般的疼痛。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同樣的一句話被自己的至親說出,給他的痛楚卻是跟其他人給的不一樣。

多弗朗明哥原以為他早已習慣被人這麼稱呼,所以就算他被羅當面說出一句惡魔也不為所動。然而事實卻不是如此,在這一刻聽見羅西南迪一時脫口說出他是怪物之後,他的眼睛不知為什麼抽痛了一下,之後他的心就再也沒有任何感覺了

看著眼前似乎露出懊悔神情的羅西南迪,多弗朗明哥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他曾經的血親。

所以對於羅西南迪當下的反應,多弗朗明哥只想笑,想大聲的嘲笑那跟以往一樣軟弱的弟弟,但心裡帶著更多的是對他弟弟的不屑。

明明是他對自己說出傷害他的話語,結果下一秒卻擺出一種似乎受到傷害的表情看著他是怎麼回事,還敢在他面前裝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吧。

滑稽,實在是太滑稽。

他怎麼會忘記了,人類本來就是如此虛偽的動物。加害者變成受害者,受害者反變成加害者。而被別人罵說是惡魔的他,在他人眼中一直以來不是都是扮演加害者的角色嗎?

單純的善良根本就保護不了別人、也保護不了自己。所以他才會比任何人還要渴求權力、渴望力量的,不是嗎?

雖然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無愧己心,但為什麼聽到羅西南迪對他的指責,他的心卻有一種不被別人認同的悲哀瞬間蔓延他全身。

以前他們在被別人迫害,兄弟相互扶持的情誼,而那樣的童年卻已不復存在。如今看來,他跟柯拉松曾經的一切也許早已時過境遷、物事人非了。

作為對其他事物都目空一切的多弗朗明哥,他絕不允許這樣懦弱的感情進而影響自己。看著眼前作為他另外一面鏡子存在的兄弟,多弗朗明哥幽幽地開口道。

你還記得嗎?柯拉松。

在我們失去天龍人這個身分的那一天,我們原本熟悉的世界頓然在一夜之間崩毀。

沒有奴隸沒有了權力沒有那無高至上的天龍人特權,我們就跟下賤的賤民沒什麼兩樣,不可以說比他們的待遇還要不如。就因為父親那愚蠢的與人共存的想法,使我們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放棄這特權的天龍人。

他想要讓我們跟那些垃圾共存,想要我們對那些人沒有任何偏見,但是他卻沒有想過做出這個決定會導致多麼嚴重的後果!失去那與生俱來的特權,那些人類會對我們這些失去地位的「天龍人」能夠做什麼樣殘忍的事。而那樣的遭遇,可不是外人所能想像的到的!

你還記得嗎?柯拉松…”

多弗朗明哥漸漸地陷入他曾不願回想的記憶裡面,喃喃自語著。

八歲那一年,我們的人生瞬間從天堂掉入谷底,我到現在仍不明白為什麼我們一家人非要搬離我們的家園,來到這充滿骯髒污穢的世界。

多虧了父親那愚蠢的決定,讓我體會到不少令人難忘的第一次。他勾起了自嘲的笑容。

──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什麼是疼痛,第一次覺得原來肚子會餓

當我們被別人認出來時,不是想盡辦法拼命地逃跑,不然就是被那些人抓到被用我們無法想像的酷刑給殘忍的折磨。

看看他們是怎樣對待我們,這些人被我們稱作是賤民也不為過。"他攤開了手,對羅西南迪說出他藏在心裡從不對外人所說的話。

他們不讓我們死,而是讓我們苟且殘慘的活著。當我們身上的傷口一好,就拼命的將他們的仇恨往我們身上發洩,用那些慘無人道的手法對我們施以酷刑。

每天不停的上演這樣的輪迴,沒有一刻停止過。我們就一直陷入這個輪迴,無法從這輪迴逃出,也沒有人對我們伸出援手,每天每天都是在重複著這樣的地獄。

我恨!恨不得殺光所有人。

我憎恨這個世界!憑什麼這樣對待我們!就連母親因為逃亡的關係到處奔波而無法停留去看醫生,直到最後身體虛弱在我們眼前嚥氣而我們卻什麼事也做不了。

那個無能的老爸,只會口頭上對那些暴民說什麼「一切都衝著我來」,殊不知道把我們一家變成這樣的人他就是罪魁禍首!

所以他看到羅西南迪背著他所做的事,跟父親的作法同樣時,父親犯下錯誤的陰影頓時讓他重回當時的惡夢。

在母親走了之後的那兩年,我們身處的世界根本就是地獄,美好的生活不在,我們的生活顛沛流離,幾乎是過著一餐又沒一餐的生活。半夜你醒過來,跟我說你想念母親,我只能裝作沒事的樣子要你去睡覺。殊不知道,我比誰都還要想念母親的懷抱。

我那個弟弟跟母親一樣溫柔、善良,完全不知道什麼是怨恨,也不懂得去反抗。只會軟弱的流著眼淚,去承受著別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欺侮,說著想死這樣軟弱不堪的話。我們的父親也只會說那些聽來如此偽善的話語,完全沒有保護我們的力量。

每天過著這樣的日子,活在這樣擔心受怕的日子,我幾乎處在快要發瘋的狀態。

為什麼我們的生活會變成這樣!被別人這樣對待的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我想了好久好久,終於有一天,我總算想通了。導致這一切的開端,全都是我們那無能的父親害的。

多弗朗明哥憤恨地說著,他臉上的表情讓羅西南迪忍不住動容。

“我恨他!說什麼「要活得像人類」?結果卻帶我們來到這個垃圾成堆的狗屁世界!

明明是父親自己犯下愚蠢的錯,為什麼要後果由我們來承擔?明明同樣都是天龍人,為什麼他們要連同我們的一切、我們的權力都一併被剝奪。

要是能拿回我們身為天龍人的特權就好了,我們就不會像這樣過得這麼悲慘。我們也不會被迫離開家園,母親也不會死,也不會被那些低賤的垃圾給瞧不起。

多弗…”羅西南迪欲出聲打斷他。

母親病逝之後經歷這麼多事情,那不長不短的兩年讓我明白了一件事。遇到不服從的人就要用自己的實力去折服,根本不需要去理會事情的真相。

多弗!

我要成為這個世界唯一的主宰!我要親手毀掉這個世界!報復那些對不起我們的傢伙!


戰後談話番外(六)柯唐


一口氣說完他對羅西南迪的控訴,多弗朗明哥突然覺得他心中長久以來壓抑的憤怒、失望,終於在這一天有了出口得以宣洩。

要不是當時迪亞曼帝向他提出他觀察到海軍的動向與柯拉松之間的關聯,若是當時他不多作理會的話,是不是不會有後面所引發的事件呢?

──多弗,你那弟弟柯拉松真的值得讓你如此信任嗎?

說出這句話時,迪亞曼帝早已準備好面對多弗朗明哥的怒火。雖然這突兀的問話有些冒犯他們的王者,但這不影響他說出他們大家私下共同的質疑。

他跟第二代的柯拉松同樣身為家族中的最高幹部,迪亞曼帝還是有些不確定柯拉松是否如他所見的,那樣處事低調、對任何事物沒有太多的興趣。

雖然他們這幾個人相處了不算短的日子,但柯拉松這個人對他來說仍然是一個謎,讓人搞不清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麼。

迪亞曼帝知道第二代柯拉松的身分很特殊,不僅僅是作為他們最高幹部的其中之一,還是多弗朗明哥的親弟弟。先是不提這兩兄弟這麼多年不見,彼此之間多少會有些生疏,但那個人甫一出現便被多弗提拔到他們家族裡的核心升為最高幹部,就可以明白那個柯拉松在多弗心中的地位就可不一般了。

反正一切都是多弗說了算,他們其他人也不能有任何意見。

但唯有一件事讓他非常的在意,讓他不得不向多弗提出了告誡。他觀察到柯拉松這半年來不在的日子裡,連帶著海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這樣的巧合讓迪亞曼帝有了一個猜想。

每一次鶴都可以找到他們停泊之處,是不是柯拉松私下洩漏訊息給海軍呢?

多弗朗明哥淡淡的掃了一眼他的幹部,從他嘴裡說出非常肯定的字句。

那是當然。

關於柯拉松的傳聞多弗朗明哥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從來沒有人敢膽在他面前提起,但今天從他的幹部迪亞曼帝口中說出,讓多弗朗明哥的表情有些不耐煩。

迪亞曼帝稍微皺了下眉,瞇起眼睛看著他跟隨了將近十多年的男人。多弗朗明哥作為他們的王者,他當然順從他所有的命令,只是他對多弗那個親弟弟仍保持著質疑。

可是都這麼久沒見了,你確定那傢伙還是在你心中對你投以崇拜目光的小鬼?

你以為呢?丟下了這句話,多弗朗明哥站了起身。別忘了在這世界上最接近我的人是誰,柯拉松可是我的親弟弟,這是毋庸置疑的。

話是這樣沒錯可是多弗,那個海軍本部的鶴過去一直以來都能找到我們的蹤跡,但這次卻有長達半年的時間沒有遭到鶴的追捕,你不覺得跟柯拉松不在的半年未免太過巧合了,實在是無法不把他跟海軍那些人產生聯想…”

原本想繼續說下去的迪亞曼帝,在接觸到多弗朗明哥的目光後,就不再說下去了。

那雙冰冷的目光直直地望著他的老友,多弗朗明哥全身上下散發著不容別人質疑的氣勢,逼迫其他人對他強大的力量臣服,讓在場的人幾乎不敢哼聲,深怕一開口便觸怒他們的王者。

你說得太過頭了,迪亞曼帝。

多弗朗明哥不允許有人汙衊他的兄弟,更何況那個人還是陪伴他多年的好友。

不要再讓我重複一遍。

他背對眾人,看向了窗戶。

沒錯,他比誰都還要肯定。柯拉松是絕對不會背叛他的,他比誰都確信這一點。

因為那個笨蛋的善良就跟他們的父母如出一轍,在他很小的時候也能對一個螻蟻付出他過多的同情心。就算他們遭到那些民眾殘忍的對待,這個笨蛋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報復他們。

在路上在遇到比他們情況還要悽慘的窮人,也會同情心發作,分出一點他們好不容易從別的地方偷來的糧食。

像這種對所有人同情心氾濫的傢伙,是不可能想要傷害別人,更別用說他會去傷害自己的家人。

想起他跟羅西南迪共同進退的回憶,更讓他不可能將羅溪跟家族背叛者給畫上等號。

是啊他永遠忘不了,羅西南迪是如此的想要救他這個親哥哥。

當時被眾人抓住的他心裡有多絕望,在他以為自己又要遭受那殘忍的酷刑時,他的弟弟是如此奮力的掙脫別人的牽制,趕在那個村民即將傷害他之前抱住那個人的腳,想要阻止他傷害自己的兄長。

是啊不顧自己的自身安危,也要從那那些大人們手中救出他唯一的哥哥。

雖然他們兩人最後還是沒能阻止那些人施在自己身上的毒打,他們全身上下無不打得遍體麟傷,但能夠活下來的他們,卻非常慶幸對方還活著。

想起當時羅西當時哭著抱住自己,害怕自己會死掉時,多弗朗明哥在那時候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弟弟不在是他眼中只會哭得躲起來的小鬼,當他遇上危險時他會為自己而戰。雖然他弟弟的力量還不夠強大,但想要保護自己的心卻是假不了的。

一直以來無法從別人身上得到他人的保護,卻在這次的危機中從他弟弟身上得到了。而這樣被保護的感覺,他那軟弱的父親是無法給予他的。

所以,若是有人問他的弟弟是否會保護他,甚至為他付出生命。他總會掛上輕蔑的笑容,用不屑的目光盯上那些提出問題的人們,說出同樣的答案。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不管發生什麼事,他的兄弟會跟以前一樣,用他自己的方式來保護自己,那怕是拚上自己的性命!

如果羅西南迪不值得相信的話,這個世界上他還有誰可以相信呢?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吃下手術果實的人選你也差不多該做出決定了。

迪亞曼帝淡淡地拋下了這句,多弗朗明哥原本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他皺著眉頭看向他手裡的報告,再次陷入沉思。

是的,現在的他正陷入兩難的境地。

因為就在方才,他們獲得了手術果實的情報,除了帶走羅的柯拉松之外,其他的高級幹部們全部聚在這裡跟他一起進行這個會議。

手術果實,傳說中的究極惡魔果實。除了可以轉換別人人格的「人格移植手術」以外,這個能力最強大之處,是能給予人類永遠生命的「不老手術」。

只要施下不老手術的話,便可以達成人類自古以來的夢想,獲得了真正的永生。

但唯一的弊端是,一旦施行這個手術,能力者本身就會死亡。

因為這一點,手術果實持有者的人選,他們幾人的看法產生了意見分歧難以決定。更別說手術果實這個究極惡魔果實,更不可能讓一般人給吃下。

聽著他的幹部們不惶多讓的各堅持自己的主張,多弗朗明哥稍微換了下姿勢,重新整理了思緒。

他比誰都還要信任他的弟弟,而這樣重要的東西理所當然是由他的弟弟柯拉松所吃下,更何況他是他們所有高層當中唯一不是惡魔果實能力者的人,也只有他能夠勝任了。

若是真要實行不老手術的話,羅西南迪同樣也會為此失去了性命。

那樣,他就會連唯一的親人也跟著失去了

當然他也不是沒考慮過第二人選,除了柯拉松以外,另外一個他屬意吃下的人是羅。

至於付出的代價,是他會少了一名將會繼承他意志的手下。

一邊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另一邊是自己看好的未來繼承者。這種在他人眼中看起來難以取捨的抉擇,多弗朗明哥卻是花不到幾分鐘的時間便解決了難題。

其實他的想法很簡單,想要實施不老手術成功的最大條件,就是施術者心甘情願為自己死。

他相信柯拉松願意為自己死,但以那笨蛋少根筋的性格很有可能發揮不了手術果實的逆天能力。再來家族裡的人都知道柯拉松對他而言是比誰都特殊的存在,若是真的在大家面前犧牲了柯拉松的話,那他的手下們對家族的強大的凝聚力很有可能會因此跟著散了。

而這樣的結果,可不是他要的。

所以,他選擇了另外一個方案。

讓一個人心甘情願地為自己付出生命的辦法,唯有給予那個人無法報償的恩惠,讓他可以成功地將對方給洗腦,那麼他就可以獲得能為他所用的好棋子了。

而符合這樣資格的人,就只有羅了。

先不說那小鬼已經沒有什麼未來可言,過去的經歷讓他對世界的產生極大的憎恨,湊巧的是那小鬼還擁有著醫學上的天分,集合以上這些要點,此時出現的手術果實根本就是為他量身訂做的,只要在那小鬼所剩不多的時限內,給他吃下手術果實讓他苟延殘喘的繼續活下去。

他就能擁有一名甘願為他去死的好部下了。

雖然失去了這個可用之才,的確是很可惜。但少了一名部下對他來說又不算什麼,只要他擁有了永恆的生命,那麼他的家族就根本不需要什麼繼承人了。再說,誰能肯定吃下手術果實就能拯救那小鬼的性命呢?

多弗?

聽到迪亞曼帝對他的叫喚,多弗朗明哥瞬間回到了現實,他扶正略為滑下的墨鏡。

手術果實的人選我心有定數了。但是…”

他拿起了電話蟲的話筒,劃開挑釁的笑容。既然你們懷疑柯拉松是海軍派來的內應的話,那就用「這個」來試探看看吧。

哦?你的意思是…”

手術果實的情報,來驗證看看你的猜想是不是正確…”

撥下熟悉的號碼,多弗朗明哥的心裡有些打鼓,說他不在意柯拉松會採取什麼行動是騙人的。

若柯拉松願意為他吃下手術果實,這可代表他是真心實意的留在自己身邊、甚至心甘情願的為自己死。那麼在此之前他們之間這十四年來空白的經歷,他的弟弟擁有什麼其他的身分,他全都可以既往不咎。

只希望羅西南迪,不要讓自己失望才好

可惜事情的發展卻朝向他不願看到的走向,讓當時信任他的自己宛如一個傻子。

現下的目光重新對上似乎眼前失去語言能力的羅西南迪,多弗朗明哥他淡淡的笑了。他放任自己再次進入了回憶,一邊思考導致他們現在這個局面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說起?

他記得初次成立屬於他的海賊團,無非是有一部分是建立起家人的體系滿足他幼年失去的溫暖,另外一部分則是希望透過這個聲勢來引起某個人注意,只要他的海賊團的名聲愈加響亮,那個他失去音訊已久的弟弟也許會藉此循線找上他。

而如他所想的,命運讓他跟羅西南迪在一處他們海賊團短暫停留的小島上重逢。當時他弟弟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一時之間並沒有將對方給認了出來,一來是因為對方的樣子變化過大,再來就是眼前的人身子高大到令他聯想不起羅西南迪小時候羞澀怯生的模樣。

他還記得當時的羅西南迪穿著髒兮兮的衣服,身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不修邊幅的樣子看起來就像路邊的乞丐。

路邊的行人知道他身分的,無不看到他皆繞道行走,唯有那個流浪漢瞟了他一眼,就像是看到了金主自動地黏了上去,想要從他這裡獲得什麼。

本來就排斥陌生人過近的接觸,在對方即將靠近他之前,他一臉厭惡的甩手拒絕那個人的接近。

但那個人仍舊不肯放棄似的,似乎想跟他搭上話卻礙於口中無法發出聲音,他拿出手邊的破爛紙張提筆寫字。對於身旁這個對他死纏爛打的乞丐,厭惡與陌生人接近的他本想給對方一個教訓,但這個想法直到他收到對方遞過來的字條後,原本良好運作的腦袋頓時停下了思考。

當那熟悉的名字進入了眼裡,多弗朗明哥有些不敢確定,他抬頭重新觀察急欲阻止他離去的那個人。

不得不說,當時的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去適應他弟弟的形象,他從沒想過他跟羅西南迪會是以這樣面目相認。

羅西南迪的個子拉長了不少幾乎跟他同高,不同於小時候圓圓鼓鼓可愛的模樣,他的身材健碩、外表有點粗野,略帶鬍渣的臉卻掩蓋不掉他的英俊。

本來對陌生人一直保持戒心的他,對於這半路認親的弟弟他仍心有疑慮,畢竟他們也有十幾年的時間沒見了。但羅西南迪下一秒表現出跟以前一樣平時少根筋的樣子,這讓他所有的猜疑頓時全部消散,他就更加肯定這個笨蛋就是從前在他身後叫他哥哥的蠢弟弟。

這個笨蛋就跟他記憶中的一樣,一點也沒變。

兄弟重逢無不是世上最值得慶祝的一刻,多弗朗明哥在開心之餘,浮上心頭的是他沒能好好照顧弟弟的愧疚。

以羅西南迪現在這副模樣,這些年來肯定受了不少的苦,作為兄長的卻沒能在他身邊保護他,讓他一個人獨自在這陌生的土地上到處流浪。看著羅西南迪狼飡虎咽的吞食他買回來的食物,多弗朗明哥在心裡暗自下定了決心。

他不會再讓他的親人陷入如此悲慘的境遇了,絕對不會像父親所做的那樣。

能找回失散多年的兄弟,讓他幾乎笑得樂不可支,實在是開心極了。原本他發愁維爾戈前往海軍擔任臥底,紅心的席位沒有人可以擔任時,上蒼卻讓他在這時候找回失散多年的親弟弟。

在與他的海賊團見面之前,他帶著羅西南迪找個旅店去清潔身體,接著帶他到街上的商店買衣服治裝,多弗朗明哥先是從眾多的衣服中,挑出一件紅心的襯衫,一件白色牛仔褲,又花了一段時間找到跟他相同材質的黑色羽裘大衣,為對方披上。

治裝完畢後,他開始拿起畫筆幫羅西南迪畫上臉上的妝容。

他刻意選擇小丑的妝容為羅西南迪上妝,除了呼應他在黑市中的代號「JOKER」以外,這樣的雙關語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擁有跟他相同代號的人是這世界上最接近他的人。

等他畫了好長一段時間後,多弗朗明哥放下了畫筆,滿意的看了下自己的傑作。羅西南迪不再是當初碰面時邋遢的形象,在他的改造之下完全變了另外一個人,舉手投足散發出低調的貴族氣質。

多弗朗明哥看著自己打造出來的成果,愈看愈覺得羅西南迪有身為紅心幹部的架式。他與羅西彼此交換了微笑後,便執起他的手帶他去見自己一手創立的唐吉軻德海賊團。

他開心地為他的弟弟辦了一場宴會慶祝,隨後向他的家族公布他的弟弟羅西南迪將會接任維爾戈的位子,成為家族幹部的第二代紅心。

而他的弟弟在其他人的目光欽羨、嫉妒下,喝下了他倒給他的葡萄酒,正式接下了他身邊紅心的席位。

雖然他的弟弟在他當年離開之後似乎受到了什麼外力刺激而不能開口說話,甚至在派對上因為缺乏注意力的關係在眾人面前鬧了些不少笑話。

但這些瑣事對多弗朗明哥來說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僅存的親人還在他的身邊。

就算柯拉松在別人眼裡是一個逗人發笑的笨蛋,這也無法改變他是自己的親弟弟這件事實。

因此他不允許有人再次的傷害他的親人,他立下只屬於他們海賊團獨有的血之家規,若是有人膽敢違抗他立下的規則,他都要讓傷害家族幹部的人付出代價。

所以他破例提拔羅西南迪來擔任他們家族中最高幹部的紅心之位,對於他失而復得的弟弟盡可能的滿足他物質上、精神上所有的一切。

那怕是合理的、或是不合理,只要是羅西南迪向他要求,他都會破例的允許、盡情的滿足對方。

他要讓所有人知道他的柯拉松,是比誰都還要特別的存在。

就算有人傳出自從柯拉松回歸家族,他們海賊團的動向時常被海軍給攔截,進而懷疑柯拉松跟海軍有關的謠言。

但多弗朗明哥卻不這麼想,他把自己信得過的人、可以利用的傢伙放在自己身邊。所以他從不懷疑自家人,更何況是他的親弟弟,固執般的認定是跟他交易的對象讓風聲走漏。

為了杜絕這份謠言,幾乎動用他所有的關係,來阻絕這些消息傳遞,以停止其他人對羅西南迪的種種的猜疑、不滿。

因為這是他做為羅西南迪唯一的兄長,對他弟弟所彌補親情方式。想起當時他再遇羅西南迪的情景,他在心底深深地發誓,再也不要讓羅西南迪跟他一樣,重回那過去窮困潦倒、受人欺侮的生活了。

他是如此的堅信著,他們兄弟倆將會帶領他們唐吉軻德家族,重新抓回過往失去的一切。

他比誰都如此的深信著

然而十三年前的那一天,維爾戈回傳的報告卻將他所編織的美夢給擊碎了。而他也終於發現,原來他對他的弟弟一直以來都是他一廂情願的看法。

想要的手術果實被別人搶先一步奪走,甚至有人寫了關於他們的計劃準備呈報海軍,要不是維爾戈用電話蟲通知他家族裡有海軍的間諜,不然他還真的不知道,那個準備將他打入地獄的人正是他的親弟弟。

柯拉松搶奪了手術果實這明擺的事實,讓其他成員紛紛的對羅西南迪真實動機作出推測,在維爾戈的指證歷歷之下,讓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親弟弟是家族叛徒的事實。

──為什麼柯拉松,為什麼他的紅心要背叛他?

──為什麼要跟父親一樣,要做出傷害家人的事?

多弗朗明哥陰翳的面孔下,他心中的怒火燃燒了自己,他的手不自覺的碰觸著腰間的手槍。

想起當年那個混帳父親沒有多做思考、一時興起的決定,讓他們遭遇到有史以來最可怕的經歷,幾乎讓他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幾乎無法從那貧苦中翻身。

他對父親心中的恨意,到現在仍無法輕易的抹滅。

雖然不知道柯拉松此舉會造成他們家族損失了多少,他都得必須趕在事發嚴重之前,親自處理這件事。

他不能讓父親當年所犯下的大錯,在柯拉松身上再次重演了。

2015年9月16日

戰後談話番外(五)柯唐

聽完這段話,羅西南迪從中得出一個結論,看來他的兄長並不如他所想的對任何事都無動於衷。

也許,這是他改變多弗的一個契機?

注意到這一點,羅西南迪他刻意地露出了壞笑,重新對上兄長的眼。原來如此,多弗。所以這十三年來,你一直從未把我給忘記,我說的對嗎?

但羅西南迪這番言論,讓多弗朗明哥幾乎是怒極反笑。他實在不能理解對方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運作的。

哼!柯拉松,你以為我會想你?他用揶揄的神態嘲笑對方,咈咈咈沒錯,我的確曾想過你,恨不得想再次殺死你一遍又一遍!"

這十三年來,你一直陰魂不散的出現在我的夢中,就像是我的夢魘。不根本是刻意針對我所下的詛咒。你的意識、你所有的一切,就像個死不瞑目的亡靈的糾纏著我不放!

從你回來我身邊擔任紅心這個位置之前,我一直不停地做著我們被吊在城牆上面行刑的噩夢。雖然現在我已經不再做那場噩夢了,可是夢境的場景卻換了。

你知道我夢見了什麼嗎?多弗朗明哥反問回去。

他不等羅西南迪的回答,多弗朗明哥自行說了下去。

我夢見你對我指著手槍,親口對我說出你的海軍編號。你說你是為了要阻止我做的一切,以海賊的身分潛入了我的家族。

最後立場分明的對我說出你是一名海軍。說到最後,他的聲調慢慢地變輕。

是你,是你逼我扣下板機,逼我再一次親手殺死自己的親人。

我之所以會落到現在這樣的慘狀,全部都是你的錯!多弗朗明哥抬眼看著他眼前的罪魁禍首。

作為家族背叛者的你,怎敢還有臉再次出現在我面前。還是說你有相當的自信,以為我不會再次對你痛下殺手嗎?

不理會多弗朗明哥說的話中帶刺,羅西南迪搶先發話:會!你當然會。多弗,作為你的兄弟,我實在太了解你了。

當年我也沒傻到會認為你會大發慈悲的原諒我。

是啊,你明知道出現在我面前下場也只有死,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你膽敢出現在我面前?多弗朗明哥一臉訕笑的問。

羅西南迪沉默了良久後回答。我說過了,多弗。我是來阻止你的。

為了不讓你遷怒羅,也為了不讓你被羅所傷害,所以我才來到這裡。

因為你跟羅都是我這世上最重視的親人。羅西南迪的眼睛動也不動地直盯著他的兄長,似乎想藉此行為向對方傳達什麼。

 “重視?多弗朗明哥挑了一根眉,對於羅西南迪這個回答他抱持著質疑,他放聲大笑後重新對上他弟弟的眼,不屑道:你現在說的這句話,是最不可信了。

如果你方才說的都是真的…”

那我問你,那個時候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選擇了他而離開了我?

隨著多弗朗明哥這段話落下,他們之間開始蔓延異常的沉默,看著羅西南迪移去視線、不發一語的表情,多弗朗明哥心裡暗笑了一下,自嘲自己怎麼會問對方老早就知道的事實。

他沒有去理會羅西南迪的閃避視線的小動作,接續說出他心中早已認定的答案。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你的表情就明白告訴了我。你的選擇從來不會是我…”

不然你怎麼會帶著羅逃離了我,甚至在最後為了幫助那臭小子逃跑,甘願為了他流盡你體內跟我流著一樣那高貴的天龍人的血液。

就算到了生命中的最後一刻,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想的應該還是那個臭小鬼的安危…”

想到這,多弗朗明哥墨鏡下的眼神愈發森冷。

這麼一心一意的為他著想,還為他編織謊言欺瞞我,這樣的你還敢說重視我?少把人當傻子了!

看著多弗朗明哥對自己愈來愈偏激的態度,不被兄長理解的羅西南迪,原本壓抑的神情看起來多了幾分哀傷,也因為自己的話無法成功傳遞給對方而感到沮喪。

多弗,難道你就這麼不願意相信你的兄弟嗎?

相信?

像是聽見什麼令人發笑的話,多弗朗明哥毫不遮掩的放聲大笑,似乎忘了自己還被所有人給通緝。他的笑聲在整條巷弄迴盪,但跟以往的冷漠不一樣的是,那笑聲中似乎隱隱流露出令人察覺不到的悲涼。

羅西南迪看著多弗朗明哥的笑意慢慢從他嘴邊消失,在他面前表現出一臉不在乎的樣子,最後說出令他胸口猛然一滯的話。

當我看見你出現在我面前的那時候起,我就什麼也不相信了…”

聽見自己的兄長最後說出的話語,羅西南迪一時之間什麼話也說不上來了。

眼前的人身上散發著當年與羅有過之無不及的深深的黑暗,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與羅如出一轍的話語,狠狠的撞擊羅西南迪的內心。

羅西南迪有那麼一瞬間產生了遲疑,對於眼前這個人是不是自己做事的態度有了問題。雖然他的本意是想要阻止多弗深陷黑暗下去,不料事情的發展卻總是事與願違。

他知道自己當時假意的加入唐吉軻德的家族,自願臥底全是為了阻止他的哥哥暴走,但無形中傷害了他最親的人的信任,並不是他的本意。

知道信任一旦破滅就難以恢復成原來,但羅西南迪還是想用其他方式拉近他們兄弟倆之間的距離。

多弗,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理由,你都不會聽進去的。

對你來說我就是家族的叛徒,我也承認這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羅西南迪似乎想起了什麼,欲言又止。

當他回想起他們在那時候終於形成陌路的起因,羅西南迪終於不受他控制地脫口說出原本壓抑在心中的疑問。

可是多弗那你是抱著什麼心情指定我吃下手術果實?

十三年前你要我吃下手術果實,說好聽一點是信任我,但其實你老早就發現我是家族裡的叛徒了對吧?

就算你沒發現我是臥底,但指定我吃下手術果實也是擺明要我為你去死。

也就是說當你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打算犧牲我這個言聽計從的弟弟來為你施下不老手術來換取永恆的生命

看著多弗朗明哥愈來愈差的臉色,羅西南迪更加肯定當時他原先的猜測。

你敢說當時你所說的話,不也是你的真心嗎?

想起當年自己從電話蟲聽到他的兄長指定他吃下手術果實時,羅西南迪就感覺他彷如身處在冰窟之中,無論是身還是心都感到非常寒冷。

作為臥底雖然他早已認定會有這麼一天的到來,也為了這樣的可能性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親耳聽到多弗要犧牲自己來滿足他的慾望,那怕早已有被對方捨棄的心理準備的他還是無法冷靜。

很久很久以前,羅西南迪就已經知道他的兄長的本性是「惡」,在被民眾吊起來虐待,他跟父親聽到多弗對那些民眾說出殺光他們的宣言時,他就隱約的察覺多弗的惡已經是他與生俱來的本性,是任何人都無從改變的。

雖然他回到兄長身邊,多弗對他的態度是百般的好,被人關心的他也並不是沒有任何感覺。但在童年親眼目睹發生在父親身上的事,羅西南迪還是對他的兄長心裡仍有一絲芥蒂。

唐吉軻德.多弗朗明哥,這個男人在他眼裡擁有著雙重身分。不僅僅是作為他的兄長,同時也是他的殺父仇人。

作為海軍派來的臥底,羅西南迪雖然清楚的知道他跟多弗之間什麼都是假的,唯有「情報」、「刺探」才是真的。

可是當他們兄弟倆難得獨處片刻時,看見多弗眼裡對自己的關心、對自己不設防的態度,冷不防的讓他陷入小時候兄弟倆相處的回憶,聽著兄長靠在自己身上發出打睏的聲音,總能讓他暫時忘了自身原來的目的,貼心的將對方調適好舒適的位子。

因為這個人溫柔、放鬆戒備的樣子,只有自己能看見。

可是當他看見多弗看別人的目光帶有侵略性時,那冰冷的目光很快的讓他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原先的立場。

是啊他是海軍,但那個人卻是惡名昭彰的海賊。

羅西南迪告訴自己,就算無法阻止他的兄長的惡行,他也必須做一些事來為多弗減輕罪孽。然而這微妙的平衡在他聽到他的兄長要他吃下手術果實的瞬間,就打破了。

想到多弗朗明哥視他這個親弟弟為可以犧牲的棄子,心寒的他就不想繼續扮演兄長眼中對他唯命是從的好弟弟。

所以他才會在那時候孤注一擲,帶著羅踏上了搶走手術果實的不歸路。他們兄弟倆,也在這一刻分道揚鑣。

雖然過去的事情早已過往雲煙了,羅西南迪也不斷告訴自己差不多該對這件事感到釋懷,可是他愈這樣想卻發現自己根本辦不到。

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樣的答案,也許他之所以會回來是因為對於這件事他仍然耿耿於懷,所以現下的他想親自聽聽看多弗的理由。

面對羅西南迪對他的質問,多弗朗明哥臉上的墨鏡巧妙的遮掩住他的表情,對於羅西南迪的指控,多弗朗明哥已經什麼也不想管了。

沒有人知道這曾經不可一世的王者,在他強悍的外表下,內心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脆弱。

多弗朗明哥在嘴邊劃開了輕蔑的微笑,看著對面那熟悉的陌生人,心中浮起不被人理解的悲哀。

羅也是,羅西南迪也是

想起之前羅在戰場上藉由小人族的幫助恢復了氣力,與草帽兩人合擊反轉了他們之間的對峙,除掉了梅花,被他質疑他對柯拉松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時,對於那個小鬼的單方面的認定,多弗朗明哥只覺得滑稽、很想笑。

不管是他跟羅西南迪之間的親密互動、還是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他不明白他跟柯拉松之間的事,憑什麼由那個臭小鬼來評論!

對於羅那些對他的質問,在多弗朗明哥看來那個忘恩負義的小鬼只不過是想要自己給他一個為柯拉松復仇的正當理由,反正那個臭小子想聽的也不過是那些話罷了。

所以當時負傷的他,嘴邊帶血語帶嘲諷地說出,柯拉松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還有那天他殺了柯拉松的時候他的心裡有多爽快時,他不意外的得到羅給他一個憤怒的電擊穿刺,讓他傷到了內臟,幾乎痛到咳出血。

但是這樣的痛楚,卻沒有當年他得知被柯拉松背叛的打擊時來得還要痛。

所以,當他的目光掃過羅身上的刺青、還有衣服上柯拉松的英文拼音時。原本不願回想的那段過去,卻偏偏在這一刻如潮水般瘋狂的湧現出來。

唐吉軻德.羅西南迪,他多弗朗明哥的親弟弟。

現在想來他這才發現,原來他對於羅西南迪這個人一直抱持著特定的偏見。

那個沉默不多話、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的弟弟,性格軟弱到需要他的庇護。卻沒有想到這一點,會被對方拿來利用做為接近自己的手段。

在過去以來,多弗朗明哥一直以為這世界上最了解羅西南迪的人是他。同樣的,最了解自己的人也應該是羅西南迪。

因為他們擁有共同的過去,擁有相同的血緣,還擁有同樣的經歷。作為他的弟弟他理應明白,為什麼他會如此執著他們所失去的一切。

他的弟弟理應比誰都支持他的決定

然而到了現在他還是不明白,為何他對羅西南迪的付出,得到的卻是對方血淋淋的背叛呢?

從馬力喬亞狼狽的逃回人間的他,尋遍不著自己的弟弟後終於明白自己失去了所有,直到遇上了跟他擁有相同理念的四個人後,他那糟透的境遇才有所改變,讓他的人生不至於每況愈下。

雖然他跟四名幹部之間維持著看似平等的關係,但心性甚高的他仍然忘不掉他體內流淌著這世上最為尊貴的天龍人的血統。即使他早已被馬力喬亞從天龍人的行列中除名,但他的心中仍然保留與生俱來的階級之分。

高貴的天龍人是不會把自己跟其他低於自己一等的人放在同一水平上的,就算是從小就追隨在他身後的那四個人也不能。

而唯一能跟自己站在相同高度的人,此時卻不知去了哪裡。

為了重新找回他過去所失去的,他接受另外四人對自己盲目的崇拜。慢慢的累積實力、一點一滴的壯大自己的版圖,最後成立了完全屬於他的唐吉軻德家族。

他所做的一切,除了計畫奪回他以前失去的力量,讓那些住在聖地馬力喬亞的天龍人好看,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為了讓他的兄弟得以知曉他的兄長究竟在何處,藉以讓他的弟弟以此為線索而與他相認。

正如他所希望的,那個人他出現了。

但誰知那感人的兄弟相認,卻是他們之間欺瞞的開始。

打散過去的回憶,多弗朗明哥一臉訕笑的說道。

我曾經疼愛過的弟弟啊你以為我會讓你吃那價值不斐的惡魔果實?他故意拖長了聲音,戲謔地說道。還是說你天真的以為自己擁有駕馭手術果實的能力?"

別高攀你自己了,柯拉松。

只不過是一眨眼的瞬間,他立刻轉換成嚴肅表情,多弗朗明哥冷冷地回應對方的質問。

手術果實的持有者,在我心裡早已有了內定人選,而那個人同樣你也認識。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讓他吃下那個惡魔果實的人竟會是你。

你說什麼?

聽到這裡,羅西南迪始料不到事情竟是這樣的發展。他一直以為,他的兄長老早就知道自己是間諜的事了。

難道這是你特別針對我所設的陷阱?

咈咈咈沒錯,手術果實有一半是針對你所做的測試。他難得的發出了訕笑。

打從你回來我身邊後,我們海賊團的動向幾乎被海軍所掌控。雖然海軍的動作出現機率非常頻繁,讓我隱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是對於情報的保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懷疑自己人。

要不是迪亞曼帝他們不時的向我反應海軍動向跟你的有似乎有連帶的關係,為了讓他們閉嘴我才在他們面前給你打了那通電話,才會有了那場試探。

只要你沒有做出背叛我的舉動,我就能讓他們不在為此事重提,誰知後續的發展卻出乎我的預料。多弗朗明哥墨鏡下的眼睛半闔,語調沒有任何高低起伏。

要不是事態嚴重之前維爾戈告知我們家族裡出了叛徒,他們幾人的懷疑獲得了證實。不然,我還會天真地以為是跟我們進行交易的那群廢物走漏了風聲,讓海軍有充分的準備將我們給一網打盡。誰知道原來是我最信任的人背著我跟海軍暗通款曲!多弗朗明哥眼裡透著一絲不屑的目光,冷冷地看著他曾經的血親。

血緣算什麼?親情算什麼?多弗朗明哥臉隨著情緒的激動產生了扭曲。

你血淋淋的背叛不就告訴我,對於家族你從不把自己視為我們之中的一份子,對於兄弟之情你不也一樣不把我當作一回事!

你還有什麼話要辯解的嗎?

2015年9月2日

戰後談話番外(四)柯唐

眼前這個人雖然沒有畫上那熟悉的妝容,但多弗朗明哥憑著他對那個人最初的記憶,輕易的將他的臉與記憶中的模樣連結起來。

熟悉的聲線、相同的髮色、一樣的瞳孔顏色、還有因血緣關係跟他幾近相似的臉龐。這些明顯的外顯特徵,無不告訴他眼前的人正是他的血親,是他這十三年來一直無法在心裡捨棄的陰影。

唐吉軻德.羅西南迪,他唯一的親弟弟。沒想到他以為早已死掉的傢伙,卻活得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就在剛才還以執行者的身分將他整個人制伏在地。

意識到他們兩人互相敵對的立場,多弗朗明哥握住的拳頭緊了又緊。

想起羅就是為了眼前這個男人,聯合草帽將他好不容易打造的帝國給整個覆滅,要是羅那小子知道他們一直認定早已死亡的男人,這十三年來躲藏起來讓他們在這裡自相殘殺。

不知道那個臭小鬼,是否會跟他一樣想狠狠地揍這個傢伙一頓呢?

看著多弗朗明哥面帶震驚和憤怒的情緒,那個人笑了笑。

我真沒想到我的出現會讓你產生這麼大的反應。

沒有太在意多弗朗明哥抓住他領子的強力力道,羅西南迪帶著戲謔的眼神看了對方一眼。

還是說我還活著,讓你感到這麼吃驚嗎?多弗"他放緩了語調,勾起莞爾的笑容,繼續說出刺激對方的話。

羅西南迪這番言論,讓多弗朗明哥從原本的質疑立刻轉為惱怒,他幾乎半瘋狂的狀態放開了羅西南迪的領子,眼神凜冽看著來人。

別那樣叫我!柯拉松。

他可不想從這個混蛋口中聽到過往對自己親暱的稱呼。

從你背叛我的那一天起,就不再是我的『家人』了!

多弗朗明哥似乎想到了什麼,迅速地恢復了沉著。這一定又是幻影,還是說你這傢伙是假冒的。柯拉松他早就已經不在了。

我的紅心早就在十三年前被我給殺了,是我親自開槍射殺他。

你不可能是他,也絕對不會是他…”多弗朗明哥用左手蓋住口鼻,看來似乎不願意承認眼前的真實。

從原先的語無倫次慢慢恢復平時的冷靜,他抬起了臉表情陰冷的對上羅西南迪的眼,口氣冰冷的詢問。

你到底是誰?

看著多弗朗明哥從原來的慌亂瞬間恢復正常,羅西南迪忍不住對他的兄長情緒掌控收放自如感到驚奇。他無視多弗朗明哥對自己的戒備,他從牛仔褲的口袋隨手抽了根菸點火,一臉漫不禁心的說。

我還活著,就讓你這麼受打擊嗎?多弗。

若真要是這樣的話,那他的目的也達成了一半了。

如果我不是你口中的柯拉松,那十五年前你又是怎麼確定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弟弟?

我可不記得我用槍逼你認我這個弟弟喔?!羅西南迪刻意做了下了鬼臉。

誰管你是什麼人,既然這麼想為柯拉松復仇的話就別給我用那張臉說話,還是說你醜到不敢用真面目見人?多弗朗明哥出言反譏。

我對你那張臉皮下的面容雖然不感興趣,但是我不介意將你那張可恨的臉皮刮花!

唉!就這麼不相信我還活著嗎?"聳聳肩,羅西南迪擺出懊惱的樣子。算了隨便你怎麼想,就這樣把我當作是柯拉松的亡靈也無所謂。

但是,我會出現在你面前,全是我個人的意願。"

至於你看到我所呈現出來的有趣反應,同樣的都是在我的計算之內。羅西南迪的臉露出高深莫測的樣子。

多弗朗明哥冷眼盯視羅西南迪好長一陣子後,似乎發現了什麼他別開了臉不屑的回應。

哼!看來我不需要再多做確認了,你的確是我那愚蠢的弟弟。這麼長的時間不見,還以為你多少也改變了不少。但沒想到的是,就算經過了這麼多年,你那少根筋的個性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都沒注意到你的衣服著火了嗎?你這個白痴。多弗朗明哥口頭上向對方指出。

你剛說了什麼?火。著火了?!難怪他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原來是這個!

羅西南迪後知後覺的伸手想撲滅身上燃起的火焰,卻在撲滅的過程中一時重心不穩慘跌了一跤,造成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滑稽。

對於眼前上演的荒唐鬧劇,多弗朗明哥面無表情的冷眼看著,完全沒有想要幫忙的意思。反正那傢伙偶爾出現的犯蠢行為,在他來看是永遠都治不好了。

看著對方摔倒還同時著了火、狼狽又滑稽的樣子,想起過去看過的情景再次在他眼前重演,若不是有跟羅西南迪有過共同生活的他,知道那個笨蛋有這個少根筋的舉止,不然他真要以為對方是假用別人臉皮的冒牌貨。

羅西南迪好不容易撲滅了身上點燃的火,當他意識到自己身上似乎籠罩著陰影,等他抬頭一看這才注意到,他的兄長從剛才就一直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地上的他,這樣強烈的對比,讓羅西南迪在心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本來他想在他兄長面前帥氣登場的,好死不死被自己那少根筋的一面給出包了。

羅西南迪沒有多理會兄長那刺人的目光,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菸吐出煙霧,整個人沉浸在煙霧瀰漫之中,一副慵懶自若的樣子。

多弗朗明哥微瞇著眼,隔著煙霧觀察他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兄弟,這個人看上去似乎是哪裡不同了。但很快的,多弗朗明哥搖了搖頭,不再深入的去想這件事

就算是兄弟那又怎樣,對他而言那個名詞早已成過去式了。

面對曾經的背叛者,多弗朗明哥劃開了笑容充滿惡意的說:沒想到你的命還挺硬的,被我開了這麼多槍竟然沒有死成。

看樣子當初應該親眼看你斷氣才對。

聞言,羅西南迪抬頭看了對方一眼,不在意多弗朗明哥口中的諷刺,叨了嘴邊的菸:是啊,那個時候我也以為自己死定了。

除了原本就已負傷的地方,還有你對我射的那幾發子彈,就算是不死也算重傷了。

在我身上射了這麼多發子彈,用這樣兇殘的手法。看樣子你當時是真的恨透了我,巴不得我死。最後,羅西南迪沉著臉說。我說得一點也沒錯吧,多弗。

多弗朗明哥笑了笑,不置可否。

這還用說嗎?柯拉松。沒有把你給一槍斃命,還真的是太便宜了你。"

你是真心想要我死?羅西南迪反問。

這不是理所當然。多弗朗明哥反譏。但你還能活下來,還真讓我感到意外。

他拉開了充滿惡意的笑。看樣子,當時我不該就這樣丟下你離開。

是嗎?

不在乎多弗朗明哥句句帶刺的字句,羅西南迪吐出了煙霧,他望向遠方的視線彷如陷入回憶。

果然,說出這句話的你,才是我所知道的多弗朗明哥…”

在他們兩人之間即將陷入尷尬的沉默時,羅西南迪微微將頭轉向了多弗朗明哥。

你知道嗎?多弗。當初救我的人說,要是他們再晚一點找到我的話,我就真的回不來了。

雖然我的傷勢看起來很嚴重,可是幫我治療的醫官卻告訴了我,雖然我身上的出血量很多,但我所受的那幾發槍傷都奇蹟似的沒有打到任何一處要害。

子彈所打的部位都剛好偏離了要害,說是巧合你不覺得未免太過巧合了嗎?

羅西南迪話中的意有所指,讓多弗朗明哥挑了一根眉。他還以為他會從他弟弟的口中聽見什麼,難道這傢伙該不會以為是自己放他一條生路吧?當時對柯拉松失望至極的他,可是憤怒到想要殺死他的兄弟!

你以為我會刻意對你手下留情?

當然不是,我很清楚者這一切都只是碰巧罷了。"羅西南迪換了下站立的姿勢,繼續說下去。不過如果你當時是真的想要我死的話,就應該一槍讓我斃命才對。

他目光如炬,斬釘截鐵地說:就像你對父親所做的一樣。

羅西南迪最後這句話,讓多弗朗明哥似乎受到了冒犯。他眉間的青筋跳動了一下,對於弟弟對他如此放肆的回應,多弗朗明哥他怒極反笑。

是啊跟父親一樣。沒想到這些年來你什麼都沒學好,反而學會了耍嘴皮子,說起話來也開始尖酸刻薄了。

既然你這麼想找死,那我現在再殺你一遍也不遲。多弗朗明哥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重新拉上膛,將手槍指向了羅西南迪。

這次,我可不會射偏了。

沒有將對方的威脅放在心上,羅西南迪半闔著眼,不徐不緩的吐出煙。

想殺我的話,你隨時都可以動手,但是有件事我非得弄清楚不可,不然就算我死也死得不甘願。

你應該不會連我這小小的請求,都不願意滿足吧?

多弗朗明哥歪了下頭,放肆地笑。

好吧,念在我們曾經兄弟一場,我就聽聽看你最後的遺言是什麼。

反正這個傢伙的結局,不會因為他說了幾句話而有所改變。

羅西南迪懶洋洋的睜開眼睛,前方的火光令他目眩:你知道嗎?多弗。經過十三年前那件事之後。我才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原來你是真的比誰都重視我。

但羅西南迪這突兀的發言,讓他的兄長感到不解。

你到底想說什麼?你說的話我可完全聽不懂。多弗朗明哥重重地挑了眉,有些懷疑他的弟弟暗中計畫什麼。

在我被海軍救回來後,在執行任務時跟一名夥伴做了搭檔,是他告訴我關於他的親身經歷,我才終於明白那時候的你當下對我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

看著向四處飄散的煙霧,羅西南迪慢慢地陷入回憶。

在他們兄弟正式決裂的那一天,時間過去了三年。從死亡的絕境中脫離的羅西南迪,在上面的安排下他又重新回到他原本的工作崗位,重新跟新認識的夥伴們迅速地建立起同袍情誼,在一次的出任務的過程中,他偶然從同僚那裡聽說了他的過去。

同樣的,他也在那一天聽到了改變他想法的一番話。

他的同僚告訴他,他在過去曾經有被自己雙親拋棄的經驗,所以在他成長的經歷中對別人有很大的不信任,然而在他走無頭路的時候,一個他非常尊敬的長輩在他人生陷入低潮的時候拉了他一把,所以他非常感激那個恩人,甚至想要跟隨在那個人身邊一輩子。

然而卻在某一天,他無意間聽到了恩人跟與他對立的競爭對手之間的談話,他才從中得知那兩個人打算捏照出莫須有的罪名陷害他,讓他無法從重要的競賽中獲得提升。

他完全不敢相信,他的恩人會有這樣的打算。但是,當他聽到他的競爭對手告訴他,在那之後他的恩人將要把所有掌管的一切全盤託付給他後,到時候他在他眼中就什麼也不是了。

當遭受背叛的畫面跟過去被拋棄的創傷重疊起來後,讓他心中的恨意瘋狂的滋長。原本對恩人的崇拜與尊敬,轉眼間變成了不屑與仇恨。

我是那麼地相信他把他看的比我親生父親還要重要可是我在他眼裡,卻是隨手可棄的棋子罷了,完全被他玩弄在指掌之間。

說出這段話的同僚,在羅西南迪眼中全身籠罩著濃厚的悲傷。

我比誰都還要來敬愛那個人的…”

想到自己將會被對方像狗一般被拋棄,他的心就充滿了憎恨,恨不得想要殺掉對方。

因為被自己重視的人所背叛,造成他心裡的憎恨更加的激烈。而他與恩人之間的結局,是以他親手殺死恩人做為結束。

但對他最為殘酷的是,他到了最後才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他的恩人並沒有他所想像的背叛了他,而是被他的競爭對手抓住把柄遭受到對方威脅,為了取信對方的信任他的恩人只好假意順從對方說出來的話,卻不巧地被躲在門外的他給聽見。而他們之間的誤會就在這個時候產生,產下了悲劇的種子

他曾問自己,是他對那個人不夠敬愛嗎?不,其實他比誰都深愛他。所以當他認為自己被對方所背叛時,他心中的憎恨會更加劇烈。

是他錯殺了自己敬愛的人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他幾乎痛到無法言語,為自己一時的衝動感到後悔。

所以他調離了原來的單位,來到這裡是想要為自己所犯的大錯贖罪。

對方雲淡風輕的訴說這段過往,讓原本安靜扮演聽眾的羅西南迪霎時陷入了沉默。

因為同僚這段自白,換作是自己若是知道戰國當時救他是為了另外一層原因,在他心裡多少也會對對方感到失望吧

這樣說來,他好像能夠理解這樣的感情了

突然,有一道畫面插入羅西南迪的腦海裡,如果說感情是由愛生恨的話,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把這份情感套用在那個人身上呢?

羅西南迪想起了三年前那場下雪的夜晚,他跟多弗在米尼翁島上最後一次的對話。

當時傷痕累累的他勉強抬起了頭,劃開破碎的笑容對上他眼前一心想要阻止的男人。

記憶中的兄長的表情雖然被臉上的墨鏡所阻擋,但羅西南迪仍然可以藉由對方顫抖的手,還有質問的語氣來感受到他的兄長對他的憤恨和心碎。

原本他想不通為何他的背叛會讓他的兄長有如此大的情緒起伏,直到他聽到同僚的自白這才終於了解這份濃烈的感情。

因為他對自己是如此的相信,所以當他察覺被自己背叛的時候所遭受的痛楚更是如此的強烈。

所以那個時候,遭受到背叛的兄長才會毫不猶豫地對他扣下板機。

想起小時候他們兄弟倆的朝夕相處,羅西南迪很想知道的是,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兄弟倆變成這樣呢?

就是因為這樣,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你是真的很看重我這個弟弟,所以你才無法原諒我背叛你這件事。羅西南迪揮去了記憶,接續說了下去。

我也沒有想過我身為背叛者的事實,會把你傷得這麼深。我一直以為,對你來說最親近你的人是跟一直陪伴你身邊的他們,並不是我。

多弗朗明哥的身影深深的映入羅西南迪的瞳孔,他吐出了煙霧繼續說道。

所以對於你,我只想對你說出這遲來的道歉。

但羅西南迪這番真情的告白,多弗朗明哥完全不領情,畢竟有太多事情、太多的隔膜擋在他們之間了。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了,我也沒打算接受你遲來的道歉。

更何況道歉什麼的,我是不可能接受。我之前也說過了背叛我的人,他的下場就只有死。

舉起了手槍,重新對上羅西南迪的眼,他口氣冰冷。

想要獲得我的原諒,只有你拿命來抵。

看著前方的羅西南迪,多弗朗明哥單手緊握握柄。只要扣下板機,這個人就會徹底的從他生命中消失了。

不在乎對方口語的恫嚇,羅西南迪一臉平靜的凝視多弗朗明哥,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什麼。看著多弗朗明哥維持著陰晴不定的表情,等了一段時間仍等不到對方的動作,羅西南迪不禁發出了疑惑。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你還不動手?"

只要一發子彈射在這裡,你眼裡的肉中刺不就消失了嗎?他劃開了笑容用手指著心臟,不怕死的繼續刺激他的兄弟。就跟你殺死父親一樣。

你給我閉嘴!

此舉成功激怒了多弗朗明哥的怒火,他不帶遲疑的按下板機,同時之間清脆的槍聲震破了這僻靜的巷弄。

子彈雖然穿透了前方的牆壁,但他所瞄準的目標人物卻沒有倒下。站在多弗面前的羅西南迪,用手撫去臉上子彈劃過的傷痕,帶著一絲憐憫的目光看著用手掩面的男人。

多弗朗明哥重重的喘了口氣,墨鏡下的眼裡帶著些惱羞成怒,他垂下手蓋住自己的臉努力平穩自己的情緒,忍住自己想要殺人的慾望。

你的話,我全都聽夠了!

他才不會因為他人給影響了自己,更不想讓那傢伙稱心如意!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應該在乎那個背叛者!

透過指縫中的間隙,他狠狠瞪視那張看起來嘻皮笑臉的臉,咬牙切齒地罵道:花了這麼久的時間好不容易建立起屬於我的帝國,擁有陪伴在我身邊的家人。我也不好容易能把你打從心底徹底忘記,從那紅心的束縛中解脫。作為德雷斯羅薩的君王,我將繼續受到人民的愛載,盡情享受這美好的一切。

我所想的未來,本來應該是這樣的"想到目前的現實狀況,多弗朗明哥咬著唇,目不轉睛的盯上羅西南迪。可為什麼…”

為什麼你卻是如此的陰魂不散!

為什麼你還又要出現在我面前。

為什麼像你這樣背叛我的傢伙,居然還活著?!而比誰都還要對我表示忠誠的莫奈和維爾戈,他們兩人卻全都死了…”

 “紅心的詛咒,早在那時候該在我手裡結束了,然而你!你這個傢伙為什麼還活著出現在我面前攪亂這所有一切!

你倒說看看這到底是為什麼啊?柯拉松──

戰後談話番外(完)柯唐

“閉嘴!” 似乎踩到對方的痛處,多弗朗明哥狠狠打斷了羅西南迪的話頭。他已經受夠對方有意無意地刺探他的底線了。 “像你這樣冠冕堂皇的話,我全部聽夠了…不要讓我再重複一次。” “你若是想跟羅一樣取下我的人頭,就別拐彎抹腳拿這些好聽話來糊弄我,直接了當的挑戰我不就得了,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