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跳回數小時前,烏索普尚未將小人族送去王宮高地的時間點。
路飛憤怒的將多弗朗明哥重重的打出去,趁著喘息的空隙他將羅轉移到他認為安全的地方,隨後站在羅身前眼睛死死盯著多弗朗明哥的動作。
原本還有意識的羅,在聽到路飛聲明會保護他的話後,慢慢的抓回他身體的主導權。當他輾轉醒來發現全身幾乎使不上力。他試圖抬舉左手仍然毫無知覺,當他意識到他的全身幾乎無法動作後,他心中好不容易浮起來打倒多弗朗明哥的決心,隨著時間漸漸流失。讓他原來深灰色的瞳孔,變得更加朦朧,彷彿什麼也看不清。
原本對上多弗朗明哥所燃起的希望,在他施放出他保留的最後一招卻無法打倒那狡猾的多弗朗明哥時,頓時給他了嚴重的打擊,彷彿嘲笑他至今所努力的一切全部化為烏有。
他知道他跟多弗朗明哥實力差距很大,卻沒料到拚盡的全力的成果僅僅給多弗朗明哥不痛不癢的負傷,這讓他如何不失望呢?
而注意到羅醒來的多弗朗明哥,他狡猾的對路飛虛應一招來到羅的附近,抬腳準備給羅致命的一擊,而他的攻勢卻同樣發覺羅轉醒的路飛給一舉擋下。
“特拉男!稍微忍耐一下。”
路飛勉強擋住多弗朗明哥想偷襲羅的攻擊,心中沒有放棄的等待後方的同伴跟上。
“索隆他們很快就會趕過來了。”
原本以為會聽到羅的回應,但後方卻陷入沉默許久,久到讓路飛快要沉不住氣時,他卻聽見了令他幾乎暴跳如雷的話。
“已經夠了,草帽當家…”
“我已經累了。"
將臉深深的埋入陰影之下,羅並沒有看向路飛,也許是失去手臂的關係、也許是沒有更多的力氣支撐他站起。面對現下如此艱困的遭遇,他的心有如槁木死灰,仿如他的世界早已陷入了死寂。
“所以別再管我了…”羅幾乎是自暴自棄的說著。
路飛震驚的聽見羅幾近喪氣的發言,這讓他有些生氣。“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不是說了我的夥伴們一定會趕過來的。”
“你給我堅持一點!”
“我說夠了…草帽,我就要死了。”羅的語氣突然爆發,隨後慢慢減弱。
“也不需要為了我…再去承受那些不必要的傷害了。”
雖然他的身體無法進行動作,但他的頭腦卻非常清楚,失去戰鬥能力的他容易被敵人作為牽制的累贅,而這樣的存在只會拖累路飛,讓他們陷入被敵人挨打的困境。為了讓他們不至於全部被多弗朗明哥給殺死,羅殘酷的對自己的定位下了這樣的決定。
“就在這裡,把我給放下吧…”
“開什麼玩笑!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打凱多嗎?”路飛無法置信的聽著羅開口說的話。
路飛憤怒的將多弗朗明哥擊退,趁著這個空隙回身。
“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草帽…”羅看了看路飛,之後就看到一邊去。
“難道你還不懂嗎…”
羅停頓一下,艱難的開口說出他們目前所面臨的困境。“我沒有辦法跟你一起了,現在失去手臂的我只不過是你的累贅。”
“你以為你這樣替我擋下所有的攻擊,被你視為弱者保護的我就會對你有所感激嗎?!”羅說話的語氣帶著一種決絕的、劃清界線的冷漠。他正視對上路飛的面孔,想讓路飛看清他眼前的現況是如此的糟。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所以…就在這裡,在這裡放手吧…至少讓他保有身為船長的尊嚴,坦然的面對死亡。
而且,他也無法忍受身為一船船長的他被別的船長這般被人保護著,還落成敵人用來牽制他們的工具。
他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幫助,施捨對他來說猶如踐踏了自己的尊嚴。
再說他也沒有理由去讓那個少年為了自己的私怨去承擔他根本不需要承擔的責任。
這個戰爭是他把路飛給捲進來的,他也沒有必要讓路飛去承擔敗戰的後果。而現在他所做出的抉擇,至少能讓路飛還有一線生機,不至於讓他們全軍覆沒。更何況,戰場上多少會有犧牲,在他看來他就是那個該被捨棄的棋子…
他不會怪罪任何人,也不會去埋怨誰。這是他早在計畫開始前就已經決定好接受的命運…
如果路飛想要在這場戰爭中獲得勝利的話,就算那個笨蛋再怎麼無知,也該知道為了勝利該做出怎麼樣的抉擇才對吧?
站在戰場上的制高點一邊使出攻擊,一邊看著那轟動世界的海賊同盟鬧內鬨的多弗朗明哥,他劃開不懷好意的笑容,繼續說出分裂他們兩人關係的話來挑撥離間。
“咈咈咈,草帽路飛。”路飛很快的被多弗朗明哥肆無忌憚的笑聲給吸引。
“看樣子你們組成的海賊同盟根本就不成氣候,還想不自量力的挑戰我。看看羅那樣的慘狀,連我一個人都打不過,更何況是你。”
“也許是他跟你這個D太過接近了,從以前狡猾冷血的小鬼變成一個空有熱血的傢伙,現在不就打不過我反被我削斷了手臂,簡直像個垃圾一樣。”
“你說什麼!我不准你侮辱我的夥伴!”路飛憤怒的對上多弗朗明哥的眼。
“隨你怎麼袒護他,反正那個男人,早已不再是我當初想培養的左右手了。那樣半死不活的狀態,還真是難看啊…浪費了我不少的心力在他身上,還真是可惜了他原來的資質。”
“他都已經那個樣子了,你還想保護他嗎?隨便任何一個人就可以輕易殺死他。”多弗朗明哥帶著幸災樂禍地說下去。“為了一個即將死掉的男人,就算你再怎麼拼命也無法改變他即將死亡的命運。”
隨著多弗朗明哥的發言,羅臉上的陰影愈來愈重,沒有人知道當事者在想什麼。
“因為他的一生從頭到尾就是個悲劇,根本就是個廢物…”
受夠了多弗朗明哥的喋喋不休,路飛滿臉怒火的打斷了對方的話。
“你給我閉嘴!不管特拉男的過去如何,特拉男是什麼樣的人,也用不著由你來告訴我。”
“還有特拉男,你少在那裡給我自說自話了!”路飛回首反駁羅的觀點,身體止不住憤怒的顫抖著。
“我不知道你在顧慮些什麼,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有什麼樣的打算!”
“我不准你放棄,我也不准你就這樣放棄!”他繼續承受著多弗朗明哥的攻擊,死死守住他的身後。
“就因為我們是夥伴,所以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羅在那一瞬間捕捉到路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
“所以…憑什麼要我照你的話去做!”注意到路飛的背影微微顫抖,羅吃力地抬頭望向路飛的側臉。
“而且…"路飛帶有哭音的聲音,讓羅屏息的凝聽。“我還想…我還想…"
說到最後,路飛幾乎壓抑不了自己的情緒,眼睛圓睜的沒有思考太多的脫口說出他心中的盼望。
“我還想跟特拉男一起去冒險啊!你不是說好了,要帶我一起攪亂這個新世界嗎?!”
從呼嘯的風聲傳遞而來的這段話,讓羅的瞳孔猛然一縮,心臟撞擊了一下。聽到路飛這番告白,讓羅頓時失去了語言能力。
在他腦袋空白中所產生這短暫的幾秒,彷如有一個世紀那麼長,長到能讓羅有足夠的時間回憶起他與草帽那時的談話。
羅半掩的眼神,努力隱藏他心中真實的情緒。
原來他還記得…那個時候,自己當時對他說出的承諾。
先前羅在龐克哈薩德以拉下四皇為目的向路飛提出結盟的邀約,雖然在說服對方的途中有被娜美提出反對的建議,但船員的聲音卻完全被路飛給無視。
知道自家的船長很有可能會被眼前這來歷不明的男人給騙去,娜美帶著質疑對方的口氣回應對方提出的結盟邀約。
“雖然你救了路飛我們草帽一夥是很感激,可是誰知道你這個人對路飛是否有別的目的。也許你是想藉由這個恩情向路飛討人情,要求路飛為你做些見不得光的事。”
“所以說,路飛。千萬別信任這個傢伙啊!”
看著被自己調換心靈的航海士在自家船長提出反對意見,羅明白有些話他還是當面對路飛說會比較好。
“你們幾個突然出現在這座島上,我也很意外。但上次救草帽當家,只不過是我一時心血來潮而已,也沒想過要以此事讓草帽當家欠我一個人情。”
“而且草帽當家是少數能讓我打從心裡感到欽佩的男人。”羅不疾不徐地對娜美解釋,但目光仍停留在他眼前穿著紅色條紋大衣的少年。
“我拉下四皇之一的計畫,長久以來一直欠缺一個重要環節。在你們來到這裡之前,我原本打算要在這裡繼續潛伏,等待時機來臨。直到今天偶然遇見了你,我的計畫才終於有了突破口。”
“草帽當家,我就直接了當的說吧!我需要你那帶來奇蹟的力量。作為同盟,我會讓你看見不一樣的東西。”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和我一起把這個新世界給攪得天翻地覆。我想…你也不甘於屈居於他人之下吧!”
羅抬起了手,對著遠方的路飛提出了邀約。“要跟我一起嗎,草帽當家?”
羅安靜的等待路飛的回答,雖然對方在他眼中只是一個單純的傢伙,但等待的過程中心臟不受他控制的快速跳動著。
就只差一步,只差對方一句的首肯,他多年來的計畫將要慢慢實現。
而他也幸運地得到了對方的同意,結下了震驚全世界的海賊同盟。
雖然說他的計畫是以拉下多弗朗明哥為主要目的,但是跟草帽路飛一起聯手挑戰四皇,說他心裡對這未來沒有期待是騙人的。
路飛這夾帶著強烈感情的呼喊,讓一直細看著他的側臉的羅表情動容。他原本早已冰冷的內心,隨著路飛的話語逐漸回溫。羅第一次突然覺得,原本一直籠罩在他身邊的長夜在這一刻漸漸消逝,有一道強烈的光線向自己身上照射過來。
從那道光線當中,羅似乎看見有個人逆光露出微笑對著他伸出了手。雖然他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但羅非常清楚那雙手的主人是誰,那個他曾經忘卻了的微笑。
──吶,羅…一定會有人對你伸出救援之手的。
羅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腦海一直重複著這一句話。對於他那黑暗的過去,失去家人、失去朋友這些令他痛苦的記憶,他只有留下零碎破落的記憶片段,讓他不太能記得到底是誰曾經對他這麼說過。
自從柯拉松死去的那場雪夜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哭泣了。在經歷多少信任、背叛後的絕望下,他不再相信這世上除了他的夥伴以外,還會有其他人會真正關心他、在乎他。
但有的時候…偏偏是這麼短的一句話,讓羅覺得胸口一熱、眼眶漸漸濕潤起來,胸口炙熱的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有多久了…
他到底有多久沒感受到像柯拉先生一樣,對他包容所有的溫暖。
在這一剎那,羅原本存留在心裡上的軟弱、恐懼還有優柔寡斷,全部被路飛的一句話全一掃而空。讓原本下定決心面對死亡的他,突然在這一瞬間想要反悔。
羅顫抖的壓制他仍在出血的手臂,仰視著少年的背影好長一會兒。少年負傷的背影,就跟他所熟知的那樣迄立不搖,眼神從來沒有絲毫放棄。陽光像是撫慰一般的灑在路飛的臉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炫目羅的雙眼。
──如果是跟這個傢伙一起,一定沒有什麼事是辦不到的。
也許這道光芒將會帶給他的是毀滅,但…那又怎樣呢?
就算別人對他如此深信草帽一夥感到嗤之以鼻,羅仍然相信草帽路飛會再次開創奇蹟,將這個『世上的最惡』給擊倒。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深信著…
現在是他跟草帽當家進入新世界的第一場戰爭,若在這裡不能將多弗朗明哥給擊敗的話,他跟草帽當家該如何前進新世界闖蕩。
他才不是什麼需要別人保護的弱者,他跟草帽同樣也是一船之長。把多弗朗明哥跟托雷波爾全盤丟給草帽當家處理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為了斬斷他跟多弗朗明哥這漫長已久的孽緣,他特拉法爾加羅怎麼可以在這時候缺席呢?
“真是任性的笨蛋,總是擅自要求別人去做他做不到的事。”
羅壓低了聲音,嘴角挑出一個微妙的弧度,眼神露出許久不見的鋒芒。
他吐出口中的鮮血,用另一隻僅剩的手臂擦去。他藉著手裡握的野太刀用盡全身的氣力努力站穩身子,他的聲音隨著逐漸增加的自信,增加了前所未有的果斷與力量。
“給我聽好了!草帽當家。在我恢復力量以前,別給我被多弗朗明哥那個混蛋給打敗了!你這個白痴!”
“那是當然的!”
想當然他聽見的,依然是路飛富有自信的聲音。